,地方太小了。白毛动物又喊道,潘先生,别急,先往这边走,别乱动。我这下老实了,静静跟着白毛动物往前面走。走到一处转弯处,见在井壁上贴有一块牌子,上写几个字:同意你去死。我问白毛动物,这是啥意思?白毛动物(我实在憋不住了,再把这事说一说,所谓“白毛动物”,其实就是我们干校里养着的那条长满白颜色毛的狗)对我笑笑,说,这个意思都不明白?就是说,你潘先生想要死的话,就同意你去死。我低声说,同意我去死?我已经死掉了吗?白毛动物又笑,说,潘先生,你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是生是死?我听后一怔,立即说,我已经死了?我这不是在井里跟你玩吗?白毛动物说,这口井就是你们干校那口大井,潘先生,你想想,一个大活人怎可在井水里如此自由自在地走动呢?我真的已经死了?我问。死了,死了,潘先生,你真的已经死了。我怕得心里没了底,开始狂跑起来。白毛动物一下子被抛在后面。白毛动物在我身后追着我,一边还高声喊道,潘先生,你只要一直往前跑,一直往前跑,这口井就是你们干校里的井,它是通着石湖的,这事你知道。我越跑越快,并把话乱喊一气,你们同意让我去死,可我不知道这事做起来竟然这样简单,我要是早知道你们同意让我去死……我还不想死呢,我边跑,边大声哭,同意我去死?这也太不讲情谊了,世上哪有这样的事?看我要死了,却没人来救我一把,反而在井里贴上牌子,同意我去死,世上哪有这样残酷的事?没有,没有,但却偏偏让我碰到了。我哭呵,我闹呵,我跑呵……嘿,看,眼前的场面一下子变了,变得无比宽阔,我真的跑进了石湖,我真来到了石湖底,这儿我是来过的,我几乎对这儿的一草一木全都熟悉,想到这儿,我的心情很快就变好了,不感到有丝毫的痛苦和悲伤。
我在石湖底又跑了一段路,回头看,不见白毛动物追上来,好了,我也累了,就近找了一块湖底岩石坐下。
刚坐下,就被人在背后拍了一下,心里不免有些吃惊,因为才来石湖底,不了解周围情况。回头看,嘿,竟然又是那一只白毛动物。
白毛动物笑容可掬,对我说,先坐坐,歇歇脚,不急的,既来之,则安之。
嘿,这个白毛动物,对我们人类语言倒是熟悉。
我说,先是你们在井壁上写有牌子,后来我就被两条狗疯咬一气,那两条狗,每一口都咬在我脖子上,咬死我以后,把我扔进井里,还有意让我看到那块写着“同意你去死”的牌子,嘿,有这么一句话,就同意我死了,这里面是不是有一个阴险的预谋存在?
不想白毛动物对我说,潘先生,生与死相通,阳间与阴间相通,过去与现在相通,我与你相通,只是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与我相通?
我……我好说,我说,只要你告诉我,我这会儿是活,还是死?不把这事弄清楚,我死也不会瞑目。
哈哈哈,白毛动物说,潘先生,你早就瞑目了,你已经死了,这是实事,我跟你说,在你没死之前,就已经定下了你的死期,你要是有异议,就跟我提,我再拿了你的异议,去见……
见谁?
白毛动物想了想,说,其实也没有什么人。
是你咬死了我,那个想让我死的人就是你。
是我咬死了你?你凭什么这样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干校里养的那条狗。
算你有眼力。到这会儿,白毛动物直接就对我说“你”,而不说“潘先生”了。
好,好,想我潘小纯也是一个气量大的人,你和另外一条狗咬死了我,我也不怪你们,我只问你,今后我将何去何从?
不知道。
为何这样回绝我?
我没回绝你,我只是不知道这事咋办。
我还在回想干校里两条狗像疯子一样飞上空中,变成火轮,放射光芒,然后再从空中落下来,变回两条狗,并合力把我咬死的情景。
白毛动物突然对我大声说,跟我走,去领牌子。
我一听领牌子,头脑立即发胀,不去,我已经知道那块牌子上写的内容了,同意让我死,我已经死了,没必要再去看什么夺命的牌子了。
不是那个东西。
我没听清楚,不去,我还是这样说,什么东西?把我咬死了,这便已是到了底了,还想让我怎样?
白毛动物不容分说,一把拖住我,就往某处地方跑去。
我拚命反抗,但没用,这时候的白毛动物全身都是力量,一手拉住我腰间,不顾我怎么反对,发动功力,直往前冲。快哪,我想睁眼看一下子,都显得很困难,一路之上的风吹得我眼睛生疼,脸上皮肤硬如坚冰,而头发呢?好像没有了,每一根头发都紧紧倒伏在头顶之上,在风的作用下,头发好像已经钻入了头顶皮肤之中。我大声喊叫,这儿的风……这儿的风……嘿,我想,我眼睛很难睁开,但开口说话倒不受风力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