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天空繁星点点,月光朗照。du00.com而在地上呢,地上这会儿是怎样一个风景?在星月之光照耀下,这会儿的大地,山川是山川,湖泊是湖泊,树林是树林,草原是草原,这些东西全都分得清清楚楚,一点不含糊,我想,在这些巨大的景物下面,肯定还有不少小景物存在,那些小景物也受到夜空风景影响,各自躲在自己的处所,尽着自己所能,表现出美丽的特质,只是各类小景物体量太小,我和老鬼曹跟着气圈飞行,不能看见它们罢了。
我是在进行一次真正的飞行,而你是在自己的想像中,坐在气圈旁边,跟着我完成这次飞行,老鬼曹在心里说,嘿,想我以前在人世间,从不曾听到有这等离奇的事,会不会是潘小纯这个混蛋在拿我寻开心?这件事情会不会从头到尾都是潘小纯一人凭着想像弄出来的骗局?骗得我老鬼曹信以为真了。
跟着老鬼曹一起搬移魂魄的吱咛鬼突然开腔了,他人虽然不能被老鬼曹看见,但他的说话声却能被老鬼曹听得清楚,先生,吱咛鬼对老鬼曹说,潘先生已经把我们两人当成朋友了,已经请我们两人去往姑苏城了,我和你已经在天上飞了有一段时间了,到现在,不能不信潘先生对我们两人是真好。
你在哪儿?老鬼曹问。
我哪知道我在哪儿?但我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天上快速飞行,我想,在天亮以前,我们两人都能在姑苏城外的石湖里落下云头,然后再听潘先生安排,把我们两人那点魂魄安个实实在在的家。
嘿,你倒想得通,好,不愧为我的书童。
先生,吱咛鬼说,先生,到了那个水盛的地方,我和你恐怕一时间还无法适应呢。
我说,你们两人不要在这会儿瞎想……我的家乡沂蒙山……我竟然唱起了歌,而且是乱唱。
那儿是山东地界。老鬼曹跟我说。
我说,你们两人别猜疑了,到了姑苏就有安排,都别急,我倒是有点急,这会儿快要下班了,这儿可是国有单位呵,单位马上就要逼我下班了。
他们两人听我说得如此玄乎,都有点不明白。
在姑苏城外石湖边的某一角,有一座不知是哪朝哪代的古人修建的草屋,那上面的建筑材料仅是草料、树干和树皮,在靠近地面之处,垒有一段土墙,土墙是用当地粘性极大的泥土来筑就,在土墙内嵌有不少植物杆子和湖里的生物贝壳,这座草屋在建成以后的漫长岁月中,肯定经过不少后来人反复修缮,不然,凭一座草质屋子,经过那么多年风雨侵蚀,早就倾倒玩完了,哪里还轮得到我潘小纯今天来占有它呢?我在小说之初曾经说过,我是一个无任何时代特征的臭文人,我没事老要来石湖边,一来,就得走进这座草屋,这一行为正好能说明,我的“无任何时代特征”这一特点有多突出,有多顽固。
没道理,我有时也会怀疑自己这一所为,会不会是我有意在把自己身上某种病症去向世人表现呢?我常要这样自问。
在草屋里,地上肯定不会有什么铺设的东西,地面就是泥土,跟草屋外面的地表一样。我在草屋里走动,在大多数情况下,我只会沿着几条固定不变的路线走动,经常要被我踩到的地方,泥地表面都光洁,在泥地里藏着的小石子不仅要被磨光,还要被踩入泥地深处,让人看不见,没被踏到的地方就不是这个样子,当天气微潮,泥地上会遍长青苔,雨天一来,这青苔好像会退去,改由一棵棵细小的青草来占领地面,青草一旦出现,跟着来的就是小虫,小虫爬得草屋里到处都是,一到这等时光,我便要发怒,便要动起手来,我将怎么动手呢?我会一边猛力用脚去踩去踢那些青草、小虫,一边紧闭双眼,任身子跳上跳下,像是在享受健身体操,我一会儿踩,一会儿跳,再往泥地上看,直到青草、小虫被消灭为止,也有若干青草很顽固,仍然呆在泥地上不弯腰,这时候我就用鞋子的后跟去泥地上转圈,把不死的青草转到泥地里去。
我正在为草屋地面除草的事情想东想西,他们两人就已经在草屋外面的空地上一把一把打闹起来,抓你的眼珠子,抓你的黄皮肤,抓你的乱头发,抓你下面的烂肠子,抓你里面的生脆骨头……别动,这个不能动,别碰,这个也不能碰,别想,这件事情根本不可以去想,哎唷唷,我的脚呢?哎唷唷,我的二十片指甲呢?哎唷唷,我的屁眼呢?我的屁眼没了,可我的肛门还在,嘿,你这不是在乱说话吗?屁眼和肛门有什么区别?它们是同一件东西,都是管你下面拉屎的,呸,臭,哎,哎,别,我认输了,先生,不要拽我身上的绒毛,这些绒毛可是要派大用场的,我要用它们去办事情的,你能办成什么事情?你这个书童,你拿了你的毛,你拿了你的毛,你拿了你的毛,你拿了你的毛,什么呀?先生,你要说什么话呀?你拿了你的毛只会去偷别人的东西,你把你的毛派出去,让它们把别人身上的东西紧紧缠住,把东西从别人身上偷出来,嘿,天生的贼性子,什么呀?先生,我现在不是贼了,生前我做过贼,但自从我死掉,做了鬼以后,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