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乱使小性儿急了你们,不怪你的。”
郑纯便道:“师兄不是小性儿……”说了这半句话便住了口,低了半日头,到底又接着将心里说了出来:“师兄是与那个全相公亲狎了。”说完他见秦衷面无表情的模样,只得拿话岔开,问道:“师兄,今儿作了什么诗?说了什么故事?”
他说这话,秦衷岂能不知?因这与这全恒检愈发亲近,不免失于尊礼,偶有些不趁心,都要仔细较真。真乃似小儿家家,只争一句长短。秦衷心内有些羞意,便不肯提,只露出一笑,道:“能有什么?说些琼州、岛夷地理风情罢了。”
确也真没说什么,大道理谁不会说?古人说人穷志短,后人说落后就要挨打。人一软蛋,谁都敢来欺上一脚!有几个王朝是被单纯的天灾所灭?皇帝软了,便人人都敢来欺了,东南西北的各方妖魔鬼怪都没法子压制安分——端只看“国力”二字!无论是人还是国家,想过得好又没人欺负,唯有二样,得有钱,得拳头大!
明白这个不难,可是,赚钱,很难,养拳头,更难。
直到回了家,秦衷仍然继续托着腮望天看,反正他便宜老爹不在家,书本丢到一边也没人管。
他既在出神想心事,屋里的丫头便都不敢做声,静悄悄的做着针线。明珠怕他渴了,便起身去倒茶,才掀了帘子,便见俞二家的匆匆走来,急惶惶道:“不得了了,明珠姑娘,快要找大爷说话呢!”
明珠惊了一跳,忙问:“是什么事?大爷正不大高兴在呢。”
俞二家的说道:“这可作孽,是大管家有事,前儿说不大爽快,我们都不大在意的,怎么今儿来说他老人家快不行了!”
明珠唬白了脸,才要进屋,却见秦衷自己走了出来,只问道:“孙大婶子怎么说?可请了大夫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俞二家的抹了把眼泪,哽着喉咙说道:“就是请的后街上胡郎中说的,要得准备后事了呢!”
秦衷便道:“我去看看。”
此时明珠虽早也陪着落下泪了,却强撑着拦道:“祖宗!那里有老人,又病着,过了病气可怎么得了?”
莲花、雁飞二人也早已跟了出来,忙都拦道:“可去不得,叫旁人去打听了罢了。”
这厢正房里的兰花与小环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说道:“大爷别急,大管家许已好了,再叫人去探便是。”
秦衷被一群娘子军堵住了,恼道:“瞧个什么?等着他死吗?快拿老爷的帖子往济民堂把郝郎中请来!明珠你拿我屋里的参片回家找你娘,叫她给孙大叔熬了汤吊命,快去!”
俞二家的一听,忙收了泪应声跑了出去,明珠自回房去找参片,众人也都散去各处。
一时秦邦业回家,秦衷便上书房禀了此事,大管家如何不好,他又如何处置的,又道:“大管家是高龄的老人,纵然越着规矩也不着紧,灌了热参汤许能吊几天命,却是还不知道以后呢!”
秦邦业叹了声,说道:“生死有命,各尽人事罢了,他那样大的年纪,有什么要紧也是喜事。”
正在说着,却见弄墨跑进来,回道:“郝郎中诊了孙爷爷,说是已保住命了。”
秦邦业便叫他去请郝郎中过来说话。秦衷见状,便笑道:“大幸,孙爷爷可算是我娘仅剩的老人了,论理我该去瞧瞧他。”
秦邦业先斥道:“胡闹,病人屋子里岂是好顽的!”转而却又想起他的发妻,心里也酸了起来,只好摆手又道,“你去罢,看看孙家娘子也就罢了,别多待。”
秦衷便绕去仆人居所里,正南有间无门的小院子,三间最宽敞的房屋,正是孙家老两口住的地方。此时各家的人早已得了消息,除了正在岗的,都聚了过来。唯有林家的女人眼尖,一眼看了他过来,忙起身迎了过来,让道:“我的祖宗,你竟来了?”
众人都听见了,忙都过来,众星捧月般的簇拥秦衷进屋,却早有机灵的女人收拾了干净座位。
孙婆子本在哭泣,现也随众人来迎他,哽着声哭个不住,双目几乎睁不开,身后是明珠和她母亲撑着她。
秦衷不等她要行礼,忙扶了她,笑道:“婶子还哭什么?我才听说孙大叔已无碍了呢!”
孙婆子听言,“哇”的一声大叫,嚎哭道:“大爷啊!这个老不死磨了我一辈子啊!大爷赏他人参做甚,叫他死了才好,我也一根麻绳跟了去,一了百了啊!我的宝哥儿!我的花丫头!你爹要死,折磨我啊!”
她一行哭,一行说,又哭起女儿与外孙来,撕心裂肺的,竟是眼前一暗,腿上一软,歪了下去。
众人见状不好,慌忙扶她躺到椅上,灌了米汤,抚胸拍背不止,半晌才恢复过来。
秦衷因道:“婶子,你这个样子,叫人怎么安心呢?叔叔才好,还要你撑着照顾!命再不好,也得好生的过不是?你女儿难道不想你们长命百岁的?你哭她,她也不安呀!”
孙婆子篷着头,歪着膀子靠在柴旺家的怀里,神智不清的嘴里也不知在咕哝什么,眼泪流水似的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