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顺应天命,连天命是什么都没有了解清楚,又何来顺应?
青年弃而不舍地劝说:“殿下,无论天命如何,难道您能束手旁观此等恶徒逍遥法外?”
说不通天命就要说善恶么?
“菩萨,你与我说正义?”殷玉宁欣然一笑,眼中没有半分笑意。“何是善,何是恶,于我又有何关系?”
他重华殿司掌的不是这些虚浅的定义。
“……殿下。”
青年流露出难过的神色,任何人看见他的表情,都会从心底生出惭愧感。
殷玉宁顿觉不好。他现在是凡胎肉身,对于这种佛门感化的手段明知不妥,肉身也无法抵抗。
这时他无比痛恨姐姐的封印,哪怕给他留多一丝力量,也不会被菩萨骗去做苦力。
他快被愧疚淹没了!谁说佛门教出来的都是木鱼脑袋,精明人骗了人还叫人觉得自己把精明人骗倒了。
“菩萨倒是一点没变,我且助你一次。”他极度不情愿地说。
青年微笑着,拇指摩擦杯沿,身形渐渐淡化至无。
四福看着小王爷进去又出来,前后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见他面色冷漠,不知碰上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他不敢多言,赶快拉开车帘,扶小王爷上车,马上驾车回府。
殷玉宁上了马车,心情差到极点。
答应了的事他自然不会阳奉阴违,皇宫中的事对他来说并非难以解决,而是解决后的结果,最坏的可能是引来辉太子。
若是问他三千世界中他最讨厌的是谁,他必定会说是辉太子。
因为这是唯一一个他很讨厌,又无法动手杀掉的家伙。
如果可能,他希望自己从未出生,从未有过那个该死的百年之约。
马车辘辘的声音伴随着林荫道两侧的蝉鸣,令他更加烦躁。
放下的窗帘突然动了动,殷玉宁挑眉看去,一个小小的阴影在外面努力想钻进来。
悉悉索索折腾了半天,一个小小的雀头挤进来,脑袋一转,灵动的眼睛眨了眨,两腿发力一登,莽莽撞撞地扑在他腿上。
殷玉宁嘴角翘起,看它挣扎了几下才从柔软的布料上站稳。
它的体型和毛色看起来像麻雀,嘴带勾,漆黑的脚爪锋利,眼边有一圈细小的黄毛,挺胸站直的样子威风凛凛,哪是麻雀,分明是只雀隼。
别看这小家伙长得秀气,它以捕杀麻雀为食,不光是麻雀,只要身体比它大不了多少的禽类,它也照吃不误。这小家伙可是真正的凶禽。
雀隼歪头观察了他片刻,终于找到了目标,一个劲地直往他左手袖子里钻。
殷玉宁抬起手,袖子滑落,露出一串晶莹剔透的碧珠,比起初带上手时更为圆润明亮,每颗珠子里面似有烟云流转,叫人看了一眼就再也移不开视线。
雀隼蹦蹦跳跳几次都勾不到碧珠,眼珠一转,拍翅飞上殷玉宁的手腕,小脑袋在那颗雷劈千年檀香木珠上蹭来蹭去。
那檀香木被它蹭着,原本淡淡的香味好像浓了些,不一会,雀隼像喝醉了一样,颠三倒四地滚下来,躺在殷玉宁腿上翻肚皮。
一个比小指还细点的信筒显露出来。
殷玉宁小心取出卷成牙签大小的信纸展开,米粒大的字句在他眼中组成了男人持着细笔,在灯光下细心书写的样子。
【阿宁,我已经安全归家。留下暗卫洪九供你调遣,此人原是江湖人,为人不羁,却是个能人。若不能用则除之,我另遣人来。愿你一切安好。】
来信的人是谁不言而喻,隐藏在字句下的浓重思念跃然而出。
端着信纸的指尖微微发热,殷玉宁从来没想过会收到这样一封‘家书’,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目光停在最后一句上,良久才惊觉自己竟然发呆了。
雀隼在他发呆时已经慢慢恢复过来,好奇地歪头看他。
原来那日徐静方说信未到,殷倣放心不下,亲自写信,并动用了以秘法驯养的雀隼送信。这种雀隼需从刚破壳的小崽养起,一窝取三只,运气好的话,三窝里能驯出一只。殷倣这么多年来才得了三只,平日轻易不会启用雀隼。
这次为了殷玉宁,不但送出自己的得力暗卫,连雀隼都出动了。
殷玉宁忆起那连续几日出现在自己府中的不明人士,他指使魇蛇监视,知道了此人不少秘密。
这个洪九是殷倣留给他的人,潜伏了这么久却没有和自己联系,原就觉得有古怪。
不能用则除之。看殷倣的语气好像是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
殷玉宁抿嘴轻笑,王叔这说法,他喜欢。
他虚空一招,一支毛笔凭空出现,他顺手拈起,持笔疾书,金色的字迹停留在空中。待他收笔,金光流逝,字迹变黑缩小,印在空气化成的薄纸上,跌落在他掌中。
卷起信纸,他依样塞进雀隼腹下的信筒中。
他微笑道:“有劳了。”
轻轻托起雀隼,他挑开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