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岭棠从不知道父亲有心脏病,因此当他接到电话时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一场局,引自己回巢的一场局。Du00.coM可当他赶到医院,看到插满了管子,连呼吸都要仰仗机器的父亲时,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扑面而来。苗兰芝告诉他,这已经是许正第二次倒下了。错愕夹杂着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让许岭棠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扭曲。
苗兰芝很想告诉眼前的这个小伙子,他出走的这一年多时间,他父亲是如何一夜憔悴,又是如何不动声色地牵肠挂肚。但看到许岭棠紧蹙的眉,她又忽然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开口。毕竟,她对这个孩子的了解少之又少。
许岭棠的记忆中,父亲一直是个高大伟岸的形象,不管是母亲的突然离去,还是公司的各种变革,他都不曾流露出半点虚弱或者呻吟,即便发间的银白日渐频繁,他也不厌其烦地一次次去私人沙龙为它们上色,对许正而言,似乎一切都无所惧,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
所以看到病床上两鬓明显挂着斑白的父亲时,许岭棠觉得有一只手掐住了自己的咽喉,恐惧的窒息感一阵紧一阵地追赶着自己,仿佛有什么东西随时便会消失在自己的世界。
整整沉睡了两天后,许正终于在一个听得到鸟啼的黎明微微睁开了眼,看到趴在自己身上的妻子和瘫睡在沙发上的儿子时,他长舒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没有找到钥匙,对方也没有开门的意思,所以吃了个闭门羹又被退了出来。苗兰芝没好气地嗔怪了一句,还能说笑话说明脑子还健在。
“爸。”许岭棠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叫出这个称呼时是什么样的光景。他只是觉得这个字在嘴边徘徊多时,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说出来。
许正被扶着坐起了身,带着几乎陌生的和蔼,看着一年不见的儿子,轻轻点了点头。
“爸,对不起。”许岭棠带着真挚的忏悔道。
“岭棠。”许正努力地发声,叫着儿子的名字,发现每吐一个字,都带动着全身的肌肉,针扎般的疼痛感让他的表情略显狰狞。
“阿正,你别多说话,医生让你多休息。”苗兰芝看出了许正的虚弱,拍了拍他的手背。
“爸,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明白,是我的错。”许岭棠上前一步,站到了许正跟前。
“爸,这么长时间我都没有回来看看您,是我不孝。等您病好了,随您打,随您骂怎么都好,现在请您好好配合医生,千万别动元气。”
许正微微笑了笑,“一……年不……见,你……懂事……了。”
许岭棠想起父亲一年多前的意气风发,一阵动容。虽然知道时间不停地奔跑,总有一天父亲会老去,但内心从没做好接受这一切的准备。突然间,当赤裸裸的现实逼近时,带给人无所适从的紧张和不安。
“你……你这一年,过得怎么样?”许正慢慢地吐着一字一句,
“爸,我过得很好。我在一家咖啡店打工,收入还不错,也认识了不少有趣的朋友,教了我很多东西。爸,我期末成绩不错,拿了个奖学金,够付学费了。”许岭棠挑了些重点,听得许正不住点着头。
“你……和那个方……霪……?”许正突然转变了话题。惹得身旁的苗兰芝惊出了一身汗。
“阿正,你要不先休息吧,今天说了那么多话了,该累了。”
许正摆了摆手,示意苗兰芝不要那么紧张。
许岭棠看了看许正,又看了看冲他摇着头示意的苗兰芝,最后定了定神说,“爸,我们,我们……”
“岭棠,你们还是在一起……对不对?”许正替儿子说完了整句话。
许岭棠低下了头,他很想编一个善意的谎言,哪怕只是为了哄老头子的一时心欢,但违心的话僵在嘴边怎么都出不了口。
“岭棠,我……不会再干涉你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许正的话让紧张的苗兰芝也吃了一惊。“我……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能有什么……想不开的。说到底……这件事,也是因为我太固执……岭棠……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个自私的人……自己做了错事……还要将怨气怪罪在无辜的孩子身上……霪霪……也只是个孩子……小小年纪……背负了那么多……承受了那么多……换成任何一个其他人……恐怕都无法承受……”
“我为了成全自己的……道德观……硬要拆散你们……现在……也算是遭到报应了……”
“爸,”许岭棠按耐不住,“您别这么说自己,您也是为了我好,我都明白,当时我是怒气上头,胡乱说话。”
许正摆了摆手,“睡了这一觉……我也想明白了……父母所谓的对子女好……也不过是强加在子女头上……的一种枷锁……我一门心思想让……你进公司……继承我的位置……说白了……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生怕别人来抢我们……几代人留下的家业……可如今的公司……早已经不是当年我们……创业时的那个小作坊……了……如果真的把你招了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