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羞雁是不是在半途遇着夏侯一落,反正,他来得很快。
他看着捂住肚子叫唤的暮倾云,微微簇起的剑眉下,一双眸子中带着隐藏不住的惊和怒。
这情况不用深想深究,就知道下面即将要发生什么,可虽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骨肉,但他分明还没有打算要除掉这孩子。
他惊慌而愤怒的声音激荡出去,“太医怎么还不来?再不来以后就别来了!”
“已经去唤了!”殿内的侍女神色一慌,打了哆嗦,噙着泪跪了一地,忙答,而跟随进来的张圆见势不妙,迅速跑出殿去,应该是去催太医了。
虽知道唤太医去了,可夏侯一落还是咆哮地在殿门走动,如一只被关进铁笼找不到发泄对象的猛兽。
床榻上的暮倾云腮边有泪,青丝散乱,小脸苍白泛出一缕缕的青灰色,绝望无助地向夏侯一落伸出颤抖的小手,“疼!一落!我肚子疼……”
可他能怎么办?他又不懂医。他一时为难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她。
泪迹满面的羞月眼见如此,急爬了起来,端着水凑到了暮倾云嘴边,抽泣着道:“娘娘喝点水,喝点水也许能好些!”
她疼痛难忍,不耐烦地一把拂开,仍是祈求地望着夏侯一落,如一只不会说话的小动物在等待死神的来临。
“唔唔……”玉儿手脚并用地爬到床榻边,年纪尚小的她不知道暮倾云这是怎么啦?只是哭泣着发出唔唔声。
夏侯一落原本雪白的肌肤由于焦躁,渐渐泛起一片红光,再也不忍,大步走到床榻前,把玉儿挤到了后面,一把抓住的她有些僵硬的小手握着,星眸含泪,“云儿!你坚持住,会好的……一会李太医来,你就好了!”
太医又不是神仙!但她此刻无力说话,只是绝望地移动眸光向帐顶,思绪逐渐模糊,茫茫然中,好像突然听到了二十一世纪寂静的深夜钟声走动的滴答声,每一个漫不经心的摆动都左右着她的心弦。
她缓缓地闭上眼,昨夜那股墨香味又缭绕在鼻端,包围着她,却不知为何,蓦然觉得这味像极了天堂飘来的香气。
薄雾轻拢,那一袭白衣的年轻俊美男子踩着一朵白云飘飘而来,脸上的微笑如三月的暖阳。
她向他伸出手,柔软的声音,“云儿!跟我走!”
她微微一笑,有了一抹亲人的感觉,不再害怕他,现在,哪怕到了长满彼岸花的黄泉路,她也不再孤独!
他是来接她的,他一直在苦苦等她!
她的小脸在这瞬移奇异般地灿如红霞,神态安祥,已经一动不动,连呼吸都都小了,只是那唇角幸福的微勾,犹如正在综放一生无尽的美丽。
夏侯一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无从下手,心里好像扎着一把钢针,敏锐地预感到暮倾云亦是到了回光返照这一步,可他与她分明还没开始,却又将残忍地结束!是谁?是谁干的这事?
他经过苦思冥想,在心中得出了结论,这宫中只有唯有皇后徐可婉敢这样做,怒发冲冠地站了起来,大吼一声,“传皇后!”
这如雷的吼声乍起,挟着一股浓烈的杀气波激出去,打断了侍女们的哭泣声,而小安子赶紧一溜烟向殿门跑去。
就在这当口,浓郁的香气飘飘袭进,掩盖住了一切气味,却是满身俗世香的刘尘媚与那送香囊的侍女惊慌而至。
楚楚动人的女子脸庞艳如茶花,密布汗水,显然是经过很长时间的奔跑。
她喘息未定地扶住门框,愣愣地瞧着床榻上的暮倾云,脚步踉跄,一头奔了过去,仓惶地向夏侯一落福了福身子,跪在软床榻前,“贱妾正在外面散步,见羞鱼姑娘跑过……香妃姐姐这是怎么啦?”
夏侯一落当然没回答她的话,他顾不得,但这香风扑面的女子到来,使心底只剩下怒火的他蓦然升起一股悲凉。
瞬间,这殿内笼罩在愁云惨雾中,悲伤的哭声又充填了这里。
急促的脚步从殿门外传来,紧接着,便是身背药箱的李太医随着张圆急匆匆地迈进门来。
李太医按规矩向夏侯一落拱手施礼,可急火烧心的他羞点没一脚踢去。
那李太医早察出了九五之尊的圣意,怎敢怠慢,也没顾着平时的俗套,直接试了试暮倾云的鼻息,又强压住心中那抹惧意坐在椅子上,给暮倾云号起了脉。
夏侯一落负手于后,半躬着身子,闪亮的眼眸在李太医与暮倾云的脸上瞟来瞟去。
号脉时间虽不是很长,可现在却显得过于漫长,犹如经过了一个世纪。
在众人惊悸的眸光中,李太医终于咧唇一笑,起来向夏侯一落拱手道:“恭喜皇上!香妃娘娘已经安然无恙!”
这话顿时在殿内就掀起了轩然大波,不亚于晴天打了一乍惊雷。
众人顿时忘了一切,皆瞠目结舌地盯着榻上的暮倾云。
榻上闭眼的女子确实安静如睡去,没有一丝如前的症状,连那汗水都在不经意间悄悄退去,她正如一朵吐露芳菲的鲜花,又如一位沉睡了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