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是表述深情爱意的悼亡词,可众宾客却只觉得讽刺无比,想着那死去的右相夫人终究还是不甘心的。十多年后竟被昔日姨娘夺去了正妻之位,而唯一的女儿不仅由嫡女沦为庶女,更是在大婚之日被权倾朝野的洛王所休弃,此生想要再嫁已是无望。
一时间,众宾客满含同情和怜悯的看向场中瘦弱无援的身影,心头忽然升起一丝不忍,只觉上天真是太不公平,竟如此对待一个自小无娘的可怜少女。
孰不知,他们的怜悯却惹得慕晚歌一阵冷笑,她本不欲借死去之人来达成目的,林秋母女终究还是无辜的。怪只怪她们太懦弱,被这弱肉强食的世界淘汰也是必然。
只是,本质上她还是一个商人。商人最容不得的,就是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落到了他人的手中。她要夺回本属于这具身子的“嫡女”身份,自然是要步步为营为死去的林秋夺回正妻之位,而迟早有一天是要将这些陈年旧事挖掘出来的。
刘枝不是千方百计都要保住这“正妻”之位么?不是为了这虚无的位子可以忍下她的威胁和羞辱么?她不怕刘枝在乎这个位置,就怕刘枝不在乎。因为在乎了,才会有所顾忌,才不能像她一样义无反顾。她孑然一身,甚至连身体都不是自己的,又有什么好怕的。
既然有一天所有黑暗里的东西要见光,倒不如现在就将这些东西都搬到明面上,这样也方便她动手部署。如今看来,这个效果还真是不错。看着慕世明略显恍惚的神情,她知道,接下来的一切都不成问题了。
慕世明看着面前这凝润天成的字词,眸光忽然一紧,垂在身侧的手早已是紧握成拳。十年生死两茫茫么?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么?这是以真情之词来讽刺他变心之实么?他抬眸看向慕晚歌,那张酷似林秋的绝色容颜如黑夜里突然出现的亮光般猝不及防的刺到了他的眼睛,火辣辣的干涩和酸痛。
刘枝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慕世明的变化,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哀伤迷蒙的气息让她心口一窒,一手捂上胸口,一手紧紧的攥着锦帕,前所未有的恨意从她体内渗透出来,恨中带毒的目光直直射向面色平和的慕晚歌,此刻真是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将她全身的骨头都碾碎了。
“你娘亲可还说了什么?”慕世明深深的看了慕晚歌一眼,沉声问道。
“娘亲还说,这些年她的生活已经习惯了,嘱咐女儿要好生为父亲分忧。只是,有件事儿她一直放不下,搁不了。”慕晚歌握着手中的卷轴,淡而轻的目光射向坐立不安的刘枝。
刘枝心头一跳,一股不好的感觉顿时袭上心头。她求助似的看向慕世明,却见他连个眼神都不肯给她,一颗心顿时坠落入深谷。慕香玉皱眉迎上慕晚歌的视线,心头同样有些不安,想要在与她的对视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可对方的视线过于凛冽威迫,不到一分钟自己便败下阵来,只能是不甘怨恨的收回视线,紧紧攥着手中的锦帕。
“哦?你娘亲可说是什么事儿?”慕世明不解。
“娘亲说,她当初嫁入相府时陪嫁的商铺尚在二夫人手中,这些年若是有这些商铺傍身,女儿也不至于疾病缠身至此,”慕晚歌嘴角勾起一抹飘渺如微风的笑容,看着刘枝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变为苍白的脸色,心中十分满意,继续说道,“今日是女儿的及笄之日,娘亲说,是时候将商铺转交到女儿手中了。二夫人仁善宽厚,想来也是这么想的吧!”
刘枝和慕香玉猛抽了一口气,齐齐变了脸色,终于知道那股不安的感觉从何而来。只是让她们不明白的是,商铺的事儿,当年知道的人早已一命呜呼了。又是谁走漏的消息?二人对视一眼,彼此看出了心中的疑惑。
“五小姐在说什么,为何我却听不懂了?大夫人当年留下的陪嫁物品,价值是何等的尊贵,又岂会落在我的手中?五小姐莫不是糊涂了?”刘枝瞬间便恢复了常态,连忙急急回道,只是说出的话中多少都有些底气不足。慕香玉却是眸光一紧,暗骂刘枝沉不住气。
“二夫人这是恼羞成怒么?还是不愿将商铺的地契房契交予晚歌?”慕晚歌挑眉笑看着刘枝,想着刘枝到底是精明过人的。只是她遇上了自己,且刚才又没有立即说了这话,已是失了先机,此刻再说却有些欲盖弥彰。
林远铭则是嫌恶的看了刘枝一眼,没想到小姑姑的嫁妆竟落在了一个姨娘的手中。正欲起身为慕晚歌说句话讨回一个公道,却被元宇倾一手拉住。他看了过去,却见元宇倾无声的说了几个字“静观其变”,心下一凛,转而看向孤军奋战的慕晚歌。
而刘枝一时哑口无言起来,落在众人的眼中却真成了恼羞成怒。她愤愤然迎上慕晚歌的视线,心里却有些发怵,顿时转首看向慕香玉,却见慕香玉眉头微皱,嘴唇轻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一时间竟有些无助起来,随即看向慕世明,却见他深深的看着自己,眼中同样是看不清的神色,心下一凛,打算来个静观其变。
只是,慕晚歌既然将话都说白了,定是有十足的把握,又岂会让刘枝随随便便就蒙混过关?她淡淡扫了露香阁内的众宾客一眼,螓首低垂轻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