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道:“何天多谢大叔大婶这些天的照顾,明天,我要走了,这杯酒,我先干了。”何天是他刚进村时,随口捏造的名字,这时,心中却因这不得不做的隐瞒有点愧疚。
“你要走了?”胡大叔和顾大婶惊道,“怎么不多住几天?”虎子只是憨憨一笑,他不善言辞,眼中却满是挽留之意。
那死活不肯上桌吃饭的珠子,坐在火塘边,眼睛却突然红了。
“打扰了好些日子,何天已过意不去了,我该要去寻亲戚了,寻不到,也该要回家了。”风雪天的声音也有点酸酸的。
“也好!”胡大叔磕磕烟灰,道:“出门在外,家里人会担心的。我也不便留你。”
珠子突然捂着脸,跑出去了。
睡觉前,虎子突然拿起风雪天的鞋,笨嘴笨舌地道:“泥多,我去磕磕泥。”不待风雪天答话,扭头就走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夜深了,风雪天习惯性地起了床,却见顾大嫂和珠子的房间的灯还亮着。来了小潭边,只见那红光安安静静地躺在水底,心中一叹,明天,这样温馨的日子就结束了,也不知山外,有多少风雨在等着自己。
这几天隐在心底的回忆,突然全部涌了出来,一时竟呆住了。
突然,一颗小石子破风而来,打破风雪天的沉思。风雪天身体一移,石子就射了空,掉入水潭中。
举目望去,只见不远处一道灰色的身影向山下掠去。
“不好,江湖中人,但愿不要连累了胡大叔一家。”风雪天心中一惊,手向潭中伸去,那血剑似感受到了呼唤,水花翻涌间,已从潭底浮到风雪天的手中。
风雪天振身而起,向那灰影追去。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去山外报信,不然,这山村将遭受大劫。
那灰影飞得并不快,风雪天很快就追到了身后。可是,到得只三五丈的距离,却是再也追不上。
兔起鹘落间,已来到山中,那灰衣人突然身影一顿,落在一块巨石上。
风雪天也跟着一落,站在石块上。正要扬声发问,那灰衣人忽然转过身来,风雪天全身一震,单膝跪下,口中涩声唤道:“云掌门。”
那灰衣人脸含怒色,目中精光四射,正是云梦派掌门“一剑成梦”云自生。
“说,你为何做出禽兽不如之事?又如何杀害蓝长老的?”云自生的话带着微微的颤音,显然,也是难以压制内心的激动。
风雪天的头中嗡嗡作响。逃下云梦山前,一心想到云自生那儿禀明真相,现在,心中却极是忐忑,不知云掌门会不会相信自己。
但现在,却是唯一的机会。将心一横,即使不相信,也大不了一死。到时,自我了断便是。
声音不再颤抖,把自己如何下山去寻找师父成一言,如何在后山看见秦元中意图侵害蓝婷婷,直到在忘心院后山中,蓝重如何死去的经过全盘托出。
云自生静静听着,并不打断风雪天的话,脸上的表情急剧变化,或同情或愤怒或悲痛或自责。颔下的胡须,不断地抖动。
足足半个时辰,风雪天才把经过讲完。低着头,听从云自生的发落。半晌,四周却寂然无声。
风雪天一咬牙。他也知此事太过匪夷所思,那秦元中就是云梦派最为得宠的弟子,云掌门有太多的理由不相信他一个普通的银衣弟子。手中一紧,以备随时举剑自刎,总不能让蓝婷婷为了难。
风雪天哪知道,云自生心中此时如沸腾的大海,一个浪又一个浪拍打着他的理智,冲击着他的判断。
蓝重是他的师弟,也是派中贡献最大的长老。自已虽添为掌门,但因醉心武学,门中事务大多却是蓝重所料理。云梦派能有今天之威望,和蓝重的悉心治理是分不开的。失去了蓝重,就是失去了最得力的一条臂膀,叫他如何不伤心不愤怒?
秦元中是自己最器重的弟子,是学武的天才。年纪虽轻,却在江湖上闯下了不小的声名,平时行事稳重,处事也大方得体,自己早已把他当做云梦派掌门的不二人选。难道,他真是如风雪天所言,其实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吗?
这风雪天,却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善良又直率。在清心院的后山崖边,自己曾看到他落寞时的决然,不像一个擅于伪装之人。这两天,在这小山村里,自己已暗地里观察了,他对那个小女孩行之有礼,对那中年夫妇心怀感激,不似一个凶残好色之人啊。
秦元中和风雪天,究竟谁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