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这天,张兰来到了刘丽玲家。新民和丽玲正坐在摇篮旁逗着孩子,保姆在旁边洗着衣服。
多幸福的家庭!张兰羡慕地想。他们可以尽情地疼爱自己的孩子,而我却要杀死自己的骨肉,她心里一阵揪痛。
新民夫妇看她进来,一起站起来笑道:“张兰,这么早就来看我们?吃过饭了吗?”
张兰笑着说:“吃过了。王叔叔不在家吗?”
“他开会去了,刚走,你找他有事吗?坐下谈。”新民说。
张兰微笑着摇摇头,轻轻坐到摇篮旁:“没事儿,我不过随便问问罢了。哟,好乖的孩子!”她柔情地看着孩子,“我记得叫云云吧?大名王云丛是吗?”
新民夫妇和保姆都笑起来。丽玲笑着说:“这是新民起的。他希望孩子将来像朵云那么美丽、飘逸。可他是理科出身,不懂措辞,把量词用错了,把‘一朵云’说成‘一丛云’了,你说这合适吗?我看还不如我公公起的名字响亮。”
大家又笑起来。新民说:“你懂什么?张兰是教语文的,你问她叫王云丛好听还是叫王云朵好听?”
张兰笑着,并不表态,却问:“王叔叔起的名字是什么?”
“大名王忆炮。”丽玲说。
“王一泡?”张兰不解。
“王忆炮,就是回忆她爷爷的炮兵生涯。”
四个人笑得前伏后仰。孩子好像明白他们笑什么似的,也笑了,脸上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好乖的孩子!张兰笑着俯下身亲了孩子一下,悄悄地擦去眼角的两滴泪水,又起身柔情地端详着她。孩子近一岁了,脸色白里透红,粉嫩可爱。眉毛长长的,眼睛大大的,真是丽玲的活原型。张兰微微笑着,又一滴眼泪掉下来。
保姆叫起来:“这位张兰姑娘比起你俩来,倒更像孩子的妈妈。你们瞧,她看孩子的那份神情真让人心疼。看,她还抹眼泪呢,哪像你们两个整天为了孩子吃药早晚地吵?”
四个人都笑起来。张兰擦着眼睛说:“张阿姨,你胡说什么?不怕他俩听了不高兴?”
丽玲笑道:“她说得对,我是不如你。你知道我这个人性子急,干什么三下五除二就想干好。可新民老慢腾腾的,不温不火,还劝我也别急,你说我们能不吵?”她又指着张兰对保姆说:“张阿姨,你不知道她这个人有多多情!她看上一件东西,就投入全部感情。她现在的对象呀,你见过吧?简直帅极了。将来他们的孩子不知有多漂亮呢,到那时你再看张兰那个疼劲。”
保姆笑着点点头,“这倒是真的。那个清明我见过,真是个英俊的小伙子。依我说,孩子将来像张兰也不赖,你看她那个俊劲。”
三个人又笑了,一起转头看向张兰。丽玲惊叫起来:“张兰,你怎么啦?”
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丽玲和保姆的话深深刺痛了张兰,她脸色惨白,泪眼滢滢。哦,我的孩子,我正要杀死他呢!她看三个人都朝她看,新民还走过来,关心地俯身问:“张兰,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张兰定了定神,站起来微笑着说:“我好像有点病了,我该回家了,改天再来看你们吧。”说完拿起手提包就向门口走去。
“等一等,让我们送送你。”丽玲喊道。
“不用。”张兰头也不回地拉开门向楼下跑去。
丽玲连忙拉过新民,匆匆对他说:“快跟上,可能出事了。她一来神色就不对,我早注意到了。”
新民点点头,一把抓过军帽扣在头上,追了出去。
张兰匆匆地走在街上,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死吧,快死吧,拿掉孩子,我也不活了!
到了汽车站,她毅然决然地登上了去满原县的公共汽车。两个多小时以后,汽车在满原县车站停下来,她匆匆地下了车,也不向四周看一眼就走出站门,向附近一个村子里走去。
村子很大,住户很多,由于各家住得零散,并不显得拥挤,稀稀落落地分布着。一家发生什么事,另一家人很少会知道。张兰走了一会儿,在村子东面靠近麦田的一个偏僻的小院前停下来。
这是一个肮脏的四合院,里面很烂糟,到处都是鸡屎狗粪、麦秸树叶。走进倒西歪的院门里面,迎面是一座泥糊的摇摇欲坠的厦子,厦内供着几尊破烂的泥塑菩萨,前面泥罐中还插着香。院子里没人,只听见屋内传来一阵怪里怪气的念经声。
张兰轻轻地推开破烂的房门,走进屋去。屋里很暗,陈设一塌糊涂,除了几个破桌烂柜外什么也没有。这些破桌烂柜上都供着菩萨。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太婆正坐在炕上念经,还敲着木鱼。炕上铺着一张烂席子和一床烂被子,再没有别的东西。
张兰走进去后,老太婆看见她,眼睛一亮,笑嘻嘻地说:“闺女,你又来了,这下该相信我了吧?我这马半仙谁不夸?想生儿子的保管生儿子,想生闺女的一定是闺女。你么,不要孩子,那我一定给你顺利地拿掉,没有一点儿麻烦,你放心好了。呶,你坐在那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