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高天赐娶了白静怡,李青衣嫁了白少尘之后,两人之间像是已告一段落,但偏偏,天意弄人,日子愈长,两人彼此朝思得厉害。天赐自知不该,但相思之苦又怎是个人所能控制的了的。梅香飞雪度旅人,孤客相倚芦江边。春节将至,雪下得是越来越大,别说门外集市越来越是清冷,就是高白两大家族也是整日围着炉子吃着仓库里的存粮,若没有特殊宾客到访,哪里会有下人肯出门去,冒着冷风,踩着几尺深的雪地,去挖些绿叶子菜来。但不管在怎么说,大户人家的生活即便是漫天飞雪里,也是过得不愁。可怜是那些无家可归,躲藏于破庙陋宇,吃了上顿没个下顿。
天下苍生,民不聊生,这似乎不是女儿情长所能堪忧。若是那高天赐当真一心只为革命的话,哪里又会惦记着一个已是嫁了人,负了他的李青衣呢。自他在青衣成亲的那天晚上,因高烧而神志不清,错把白静怡看作了是李青衣,一夜西窗送梅雪,明来推窗似春香。白静怡误以为她的春天就这样的来了,殊不知高天赐心里却是没一个地方能担着下她的。两人回去之后,也是各自睡着一边,盖着两床被窝,背向而眠。
身体每况愈下的高应天,本寻思着将高家的继承人传给高天赐的时候,偏偏祠堂遭了小偷,半颗安宫牛黄丸再次失踪,一气之下更是病卧在床。而他交给鲍叔的事情,也暗暗查了有些日子,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老爷,这事情…估计与三爷无关。”鲍叔站在床榻边上,怯怯的说着。
高应天一愣,在樱桃的搀扶下半坐起身子,拿起手帕捂着嘴唇激烈的咳了咳,他眯着一双老眼,看得不清,但说话还是清楚的很。“白三爷哪儿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高应天困惑的瞪着鲍叔,半点儿是不相信。鲍叔微微点点脑袋,递过去一封信,樱桃一愣,接过信,拆开之后,便又递在了高应天的手上去,高应天瞅着信纸上的几行字,脸色渐渐暗沉。鲍叔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说着:“张世才特地查了查,祠堂出了事与三爷确实无关,而且三爷也无与任何人来往,一心只乐着白少尘娶了李青衣回来。老爷,这事情怕是不假…我怀疑…”
“你怀疑什么?”高应天怒斥着,又是一阵咳嗽。樱桃瞧着心疼,一边摸着他的胸口,一边念道:“老爷,您别生气了,您这身子禁不住您这一番生气啊。既然事情与三爷无关,那就重新再查起,若真是有人故意为之,定是会落下蛛丝马迹的。”
“姨娘说得极是。老爷,我这也只是怀疑罢了,不能确定。待事情水落石出,一定会将此人揪出来,领到老爷跟前任凭发落。只是老爷,您现在保重身子是首要啊,整个高家还得靠您呢。”鲍叔说着,寻思着心里这怀疑的人怕就是府里的人。只是他又不敢张扬,若事情真如他所料,那高家将会陷入一场内讧的局面,这不仅是被外人逮了机会,就连自己人也得打垮自己人。鲍叔叹了叹,忧虑重重。高应天瞧他脸色不对,但也没再问下去,他摆了摆手,让鲍叔先退了下去。
“老爷,我给您再添些火炭。”
“好的,身子也觉得冷了些。”
樱桃起身,走到火炉边上拿起钳子,在炭盆子里夹起一块又一块火炭添到了火炉子去。高应天面无表情的瞅着火炉子,屋内的温度逐渐又高了起来,樱桃拿过边上放着的苏绣小扇扇了扇,说道:“这火炭可真是好的呀,下人们用着的都是些劣质的,这扇子一旦扇了下去,满屋子都是烟气。别说取暖了,就是呛也得呛出毛病来。”高应天顿了顿,他不明白樱桃怎会突然说起这样的话来,问道:“你屋子里的炭火难不成也是劣质的?”樱桃一愣,笑了笑,放下小扇,走到床榻边上坐下,说道:“二太太说了,世道不平衡,生意也难做,能省点儿就省点儿。天气贼冷贼冷的,上好的火炭供应不足,就只能委屈点用些劣质的了。其实,这倒也没什么,大家都是替老爷着想。只是太太,对我似乎有些成见,嫁来也快一个月了,要不是老爷您疼惜,我哪里会有些闲钱生活呢。”高应天一惊,想不到在他身体每况愈下的时候,李诗诗竟然背着他管理起妾室姨太太们的每月开支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鲍叔一点儿也没提及?”
“鲍管家怕是也不知道,这账房的钱,他每月分布下去的开支,也是二太太来管的。老爷,别怪我多嘴,您卧床的这些天里,二太太整日是吃得山珍海味,还让人从南方运了些水果回来。”
高应天又是一惊,他错愕的盯着樱桃,问道:“这个天气从南方运水果回来,可是一大笔钱啊。世道不稳,人心蛊惑,她一个娘儿们的怎么会愚蠢到这种地步?去,把她给我喊来,我要亲自问——”说着,他激动的一阵猛烈的咳嗽,樱桃一怔,面目内疚,扶着他,叹道:“老爷,改天吧。”
“去,难道你也不想听我的了?”
“是的,老爷——”樱桃怯怯说着,转过身去,不禁弯起一丝诡异的笑意。
樱桃出去屋子的时候,正好撞上高天赐来探望,她委婉一笑,说道:“二少爷又来看老爷啊?”高天赐微微点点头,说道:“爹的身子好些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