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享用过丰盛的晚餐,一起围坐喝了会儿茶,惜泰便起身作别,亮早急着回去加班,无奈父亲不批准,还拒绝秀明开车送行,命令他留下看守弟妹。
“我送姑妈去车站,你们原地待命,待会儿有事宣布,谁都不许走。”
赛家离地铁站步行大约二十分钟,多喜替惜泰拎着土产,边走边挽留:“大姐在家住一宿再走吧?您腿不方便,跑来跑去多累。”
“不了,明天一早得去机场,还要回酒店取行李。”
“行李让秀明去取,明早再让他开车送您去机场。”
“孩子要上班,就别折腾他啦,能跟大伙儿见一面我已经很知足了。”
惜泰欣慰叹息:“看到他们个个都那么聪明能干,我这心里比喝蜜还甜,常言道有得必有失,你在婚姻上摔过太多跟头,好在子女运比别人强,往后踏踏实实安享晚年,孩子们会孝顺你的。”
多喜也有苦尽甘来之感:“全靠爸妈在天有灵,以前我让他们操了很多心,却没好好侍奉过二老,想来真是惭愧。”
惜泰感叹:“人就像柿饼,只有等皮变得皱巴巴时,果肉才会甘甜。我也一样,年轻时老想远走高飞,一路赶,直到大洋彼岸,都老才意识到亲情可贵,故土难离。最近时常想起的人除了去世的父母就是你了,你说咱爸妈生了六个孩子,大弟夭折就不说了,二哥和大妹也是短命惨死,大哥早早离家,一个人孤零零死在台湾,到头来只剩你和我。我是年纪越大越放不下你们一家,对不起啊,阿喜,过去常难为你大老远往我那边跑,今后我也会常回来看你们的。”
多喜见年迈的姐姐流泪,心下发酸,忙说:“大姐干嘛说这些,我身体比您硬朗,也比您清闲。您在美国料理餐馆还得照顾一大家子人,哪里有时间。”
“唉,谈不上一大家子,就女儿女婿和两个外孙。今天看到秀明五兄妹,我真后悔当初没多生几个孩子。不过我看他们平时也不怎么来往对吗?小亮跟他媳妇好像不太和气,秀明对金姑爷的态度也怪怪的。”
多喜正为此发愁:“小亮贵和一上大学就搬出去了,一年难得回家几次。千金倒常来看我,这丫头当了妈妈脾气却一点没改,还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她现在也不会干家务?那怎么办,家里不得乱套?”
“……雇了阿姨,姑爷也经常帮着干。”
“老天爷,金姑爷不得上班吗,医生该多忙,回家还不能好好休息,身体怎么吃得消。”
“我也很羞愧,身为岳父没把女儿教育好,害得女婿多操心,都怪我当年猪油蒙了心,做出对不起千金妈妈的事,要是不离婚,千金也不会变成没妈的孩子。”
惜泰安慰:“你别老怨自个儿,胜利一出生就离开母亲,比千金更可怜,如今不也挺敦厚懂事嘛。”
多喜看看姐姐,有口难开,惜泰明白他想说什么:“你打算几时告诉胜利真相?等他大学毕业后?”
多喜走几步回话:“可能的话我想瞒一辈子,胜利是我养大的,一直拿他当亲骨肉,就算有朝一日他妈妈回来要人,我也不会把他交出去。”
“只怕他自己知道了接受不了,再说还得顾及秀明他们的想法。”
“所以得让他们兄弟加深感情,手足情是割不断的,就像大姐和我,哪怕天远地远也是永远的亲人。”
惜泰不愿弟弟伤心,劝他别多虑,但提醒他无论如何设法化解潜伏在家中的小隐患。
“家也是个小世界,一方面互相依存,另一方面又难免冲突。我们留给子女最好的遗产就是教会他们相亲相爱,这样他们才能彼此扶持度过人生中的坡坡坎坎。”
多喜与姐姐不谋而合,并打算马上将想法付诸实施。
差十五分十点,亮在客厅坐立不宁,不住看手表掐时间,见余人没动静,过去吩咐翻杂志的美帆:“你出去看看爸爸回来没。”
美帆垂着眼皮不动:“急什么,爸爸一定有话跟姑妈说,说完自会回来。”
景怡帮腔:“二嫂说得没错,爸爸这会儿准和姑妈依依惜别呢,他二舅再耐心等等。”
千金早看不惯亮走来走去的伉急劲儿,抱怨:“二哥每次都来去匆匆,多一秒钟不愿呆,我们这些人有那么碍眼?好歹是亲戚,基本的礼数都不懂,在外怎么待人接物。”
亮经不住她煽风点火:“死丫头,一回来全家人都被你教训遍了,目无尊长也得有个限度,我不像爸爸,不吃你那套!”
千金惊诧于他狮吼般的表情:“天哪,吓死我了。二嫂,我二哥平时就这样动不动暴躁乱跳?”
美帆瞟丈夫一眼:“这只是小小的水花,真正的狂风巨浪你还没见识过呢。”
千金拍胸口:“那你怎么忍下来的,要是灿灿他爸这样对我,我准得心脏病。”
美帆望洋兴叹:“小姑子不明白,和一个性格乖僻的人一起生活十年还想获得安宁,不是当聋子就是当哑巴。”
亮一天当中数遭妻子奚落,忍无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