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打断她的话,冷冷地说。
“大娘,您听我说,我跟千恕……”
“不用说了,我儿子怎么都不会找个乡下女人做老婆的。他已经订亲了,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正说着,一个身材窈窕的姑娘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了件薄薄的毛巾被,一边说:“伯母,您冷不冷啊?”说着,一眼看到了雪兰,不觉愣住,迟疑地问:“你是……”
“一个不相干的人!”老太太语气尖刻地说。
“大娘,您干嘛这么说话,我跟千恕可是交往了好几年呢,我们……”
“交往过有什么大不了的?”老太太眼神里满含轻慢,“你不知道吗,下乡插队的日子很枯燥的,我儿子只是玩玩而已。你最好别当真,赶紧回去找个好人家嫁了,你想做城里人,那是做梦了!”说着,她转向身边的姑娘,说:“美娟,替我送客!”
雪兰记不起自己是怎么走出那个小院的。来到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她只是觉得心痛欲碎,那种痉挛般的锐痛让她有些心神恍惚,直到被人重重地推倒在地,她才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
等到她惶恐地回过头来,就看见沈凤麟躺在血泊之中。
医院的走廊里,躺在流动床上的沈凤麟,浑身浴血,却还在不停地虚弱地叫着:“雪兰,雪兰,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雪兰小跑地跟随着他,眼里含泪,安抚地说:“凤麟你别怕,我在,一直都在!”
“雪兰,我就快死了是不是?”
“不会,一定不会!”雪兰泪流满面拼命地摇头,说:“凤麟,你要答应我,一定不要有事,我等你!”
“那你答应嫁给我!这样,我死了,也能闭上眼睛了。”
“好,我答应!”雪兰啜泣着,“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地出来!”
“雪兰,你说话一定要算数啊!”沈凤麟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还在叫着:“雪兰,你一定要嫁给我啊!”……
半年之后,雪兰跟沈凤麟举行了婚礼。
但那次车祸,却让健壮的沈凤麟失去了一条腿。同时,也失去了原本可以在派出所工作的机会,只能靠领取一点荣退军人的抚恤金,维持生活。命运轨迹的骤然改变,让沈凤麟的情绪跌落到谷底。由此,他动不动就会大发雷霆。而袁雪兰怀着一颗愧疚的心,默默承受着……
房门被推开时发出的声响,把袁雪兰从往事的烟云中,拉了回来。她将目光转向门口,立刻嘴角就浮漾出一抹暖暖的笑意,说:“汉生,你来了?”
“嗯,您今天好点了没?”赵汉生径直走到床头,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笑着问。
袁雪兰苦笑,说:“什么好不好的,只是挨日子罢了。今天怎么没去工地啊?”
“哦,我们那个工地上的工程结束了,要换工地了。老板说,给我们半天的假,出去买点日用品什么的。我没什么可买,就过来看看您。”
“哎,你是个有心的孩子,还惦记着要来看我呢。不过,汉生啊,婶儿倒还真的有事要求你呢,你可要答应我啊。”
“婶儿,您有什么事就尽管跟我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
“汉生啊,婶儿知道,自己得的不是什么好病,这拖拖拉拉也快两年了。现在死了,也不算少亡,没什么好怕的……”
“婶儿,你快别说这样的话……”
“汉生,你听婶儿说,我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秀蕾,这两年真是拖累这孩子了。可你知道的,我死后,什么都不能留给她的,毕竟她是女孩子嘛!这孩子脾气又倔,自尊心又强。我死了,一无所有的她会受苦的。所以,所以我想把秀蕾托付给你,求你好好照顾她,你,你能答应吗?”
汉生望着老人求祈的目光,犹豫了半天,咬紧厚重的嘴唇,用力点了点头。
“哎哟!”袁雪来舒出一口长气,抬起枯干的手,握住汉生的手说:“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心眼的孩子,一定会答应我的。孩子,这样,我就可以放心地走了!”
汉生腼腆地笑着,眼神里却不经意地掠过一抹忧郁的云翳。
从袁雪兰的病房里告辞出来,汉生来到医院的大门口,跨上摩托车之后,却踌躇起来。
“所以,所以我想把秀蕾托付给你,求你好好照顾她,你,你能答应吗?”耳边回响着袁雪兰的话,心里忽然有些虚空。对于自己那份承诺,此刻的他,一点自信都没有了。
“我一直都拿汉生当哥哥的,您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要让汉生哥听见多尴尬啊?”
“假如汉生哥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就该跟他绝交了,免得让他多想!”
就在刚才,他来到病房,无意中听到秀蕾母女的对话,于他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正是秀蕾的话,让他没敢进病房。直到秀蕾离开……
赵汉生不知道自己对秀蕾的这份感情,始于何时。他只记得,小时候秀蕾随着妈妈回村里探望外婆,她细瓷娃娃一样娇嫩的模样,就已经深深吸引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