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九重抻直了双腿,刚才还没觉得,现在仿佛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一般,又麻又酸,痛苦难当。靠在城墙上怎么躺都觉得不舒服。
再看看其他兵士,也大都如此。身上血迹斑斑也懒得擦拭一下,反正等会儿还要染上。就是不知道下次染上的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赵九重算是比较幸运的,除了头盔上那一刀,其他位置一点伤都没蹭着。不像他身边的石景天,上午一块被投石机抛上来的三百斤巨石一下就压在了下身,双腿被牢牢压在石块下,现在都成了两条筒状的皮子,黏在城墙上撕都撕不下来。石景天本是赵九重的伙长,如今却只能躺在赵九重身边哼哼,刚才还有几声惨叫,现在已经彻底没了声息。
赵九重扭头看了一眼被压在石头下的石景天,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畏惧,反而有种淡然和超脱感,他看着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伙长,喃喃道:“伙长,不是我不救你,刚才匈奴狗攻的凶,我实在腾不开手啊你先走了也好,总好过我们在这儿遭罪!”
他的喃喃话语刚说完,身边有人也蹭着血迹斑驳的墙面坐了下来。他扭头一看,就看见一张污迹糊满的老脸,正是鸿蒙卫第三伙伙长王金彪。
这王金彪也好生了得,昨日去修灯塔,结果摔下来摔伤了一条腿,今日匈奴白甲兵攻城,他拖着一条伤腿,来回奔走,亲自砍杀敌人十四人,肩头和腰腹都中了箭,依旧高声呼战。如今他是曲长了,统管鸿蒙卫城墙的北段,也就是赵九重这里。
王金彪看了同样因为腿酸而显露出痛苦神色的赵九重,笑着指了指那块压着石景天的石头道:“把腿架上去躺下,一刻钟腿酸便能止住酸疼。”
赵九重奇怪地看了一眼王金彪,很奇怪他还能笑的出来,不过还是按照他的说法,将腿架起来,果然,没多久就觉得血液畅通了许多,那种酸麻胀的感觉也好了许多,不由对王金彪道:“王曲长,这招真的有用欸!谢谢王曲长!”
王金彪嘿嘿一笑,用满是老茧的手拍了拍赵九重的肩膀道:“小子,要是能活着,你也要记得教教新人呐!”
“嗯!”赵九重重重点了点头。他望着又快要落山的夕阳,问道:“曲长,这到了夜里匈奴人应该不会再攻城了吧?”
王金彪重重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鼻腔里翻滚着腔沫道:“看今天匈奴狗的攻势可难说。他们对此地是势在必得你没听南墙的兄弟说么?至少有十万匈奴兵,嘿嘿,说不得,咱们这次怕是都要死在这儿啦!”说到死,王金彪没有丝毫畏惧,那种轻描淡写的样子让人羡慕。
赵九重悚然道:“死?曲长,将军不是说有援军么?只要援军到了,咱们不就能守住了?”
“援军?”王金彪忽然露出一种不屑的表情,伸出大手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还将眼角的眼屎也搓了下来,随手弹掉,然后压低声音在赵九重耳边道:“小子,你是新兵,我就告诉你吧!援军估计都没啦!”
赵九重一惊,把放在石头上的脚都拿了下来,悚然道:“曲长,怎么会没有援军?”
“嘘!”王金彪一把摁住赵九重的嘴,低喝道:“那么大声干什么?找死啊?”王金彪朝两边扫视一下,然后怒道:“你他妈就不能小点声?”
赵九重推开王金彪的手,压低嗓门急道:“曲长,怎么就没有援军呢?玉田卫就在东面七十里”
“嘿嘿,你也知道只有七十里啊!”王金彪重重的醒了一股鼻涕,往城墙上一抹,黄白的鼻涕和鲜红的血迹混合在一起,构成一副奇异扭曲的图表。
王金彪道:“按照正常速度,从玉田卫到鸿蒙卫,半天可到,即使是步兵也不需要八个时辰。可现在你看看是什么时候了?别说援军,连根鸟毛都没看到!,咱们点了六注狼烟啊!那玉田卫却连半个救兵也没发,我看玉田卫不是沦陷了就是那古布那颜坐视我鸿蒙卫失守娘希匹,要是老子能活着回去,非宰了了那鸟人不可!”
赵九重靠在墙上,连腿麻也感觉不到了,望着东边已经暮气深沉的苍茫大地,喃喃道:“援军,何时能来啊?”
鸿蒙卫城西面的丘陵谷地里,成片成片的营寨立了起来。沿着各个山岭,一排排木制的栅栏也排成相互犄角的阵势。岗楼、哨塔、灯塔、营房也在其中。密密麻麻,绵延了数十里地。到了夜里,火把点起,简直宛如一片星河似的,煞是壮观。
这就是月匈联军的营寨。不过营寨之间虽有寨墙相连,军伍队列也错落有序,但总体来说,他们的防卫却没有那么森严,甚至很多营寨的木桩入土不及三分,只是那么立在地上罢了。一推就倒。而且营寨之前也没有安放拒马和挖建壕沟,就那么立了一排木桩和栅栏就宣布一个营地建立了。
这样的营地本是不符合安营要求的,虽然看上去气势磅礴,但却经不起冲击,没有纵深,没有防御,更没有互相配合的工事。在葱岭西侧的缓丘陵地带,岭坡皆不高不深,适合骑兵大规模行动,大川大谷随处可见,若是汉军有强力骑兵冲阵,这些营寨就会变成摆设,一下就被扫荡一空。
不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