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元千年十月五日。帝国西北重镇,敦煌府。
敦煌的东面是三危山、南面鸣沙山、西面是罗布泊沙漠,北面是大戈壁,与天山余脉相连。党河、疏勒河穿行其间。
栉鳞节比的碉楼高房,摩肩接踵的喜气人群,热闹纷杂的大街小巷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敦煌都不似邹燃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风播楼柳空千里,月照流沙别一天”本是邹燃记忆中敦煌的绝佳写照。可是当他千里狂奔,从渔阳郡穿越度信州、雍州、凉州进入甘州,抵达这个祁连山北麓山脚的盆地时,直以为到了塞上江南!
此时的敦煌沙化程度远远没有那么严重,党河冲击平原和疏勒河冲积平原像两片树叶躺在祁连山和天山余脉围绕的盆地上。一片片翠绿的胡杨林和漫天的野草包裹着这颗西域路途上的耀眼明珠。党河、疏勒河穿流其间,带来丰沛的水源,这里的粮棉旱涝保收,城外的果林里种满了沉甸甸的果实。
穿着短衣短靠的农夫们站在道路两边的果林旁,不时冲骑在战马上的羽林卫投来一个开怀的笑容。甚至有些大胆的妇人会卷着袖子,用粗布罗裙兜着一大堆已经成熟的果子跑到路上,直往战士们驮马上的背囊里塞。
这里的人们大都是汉人,他们根本不畏惧汉军。“兵过如匪,百姓畏之尤恐不及”的事情早就是老黄历了。
这几年匈奴边患日重,汉帝国为了保护敦煌百姓,在这里驻扎了两支羽林卫,两万余人。这些羽林卫与民和睦,从不发生打砸抢之事。为了包围敦煌,这些羽林卫士卒与匈奴骁骑军大小战役不下百场,死伤无算。有了他们的牺牲,才保得敦煌附近的百姓安居乐业,不受流离之苦。
敦煌城主城建筑面积只有百里城墙,但实际所掌控的范围却占据整个绿洲周长上千里。以敦煌为中心,四周散步着无数个村落。瓜果集市、驼马集市、古玩集市、粮棉集市、西域特产集市驼铃叮当,健马嘶鸣,热闹非凡。
这里是大汉与西方各国贸易的第一个中转站。从敦煌往西,经过且末、精绝、玉田,然后西出鸿蒙口就能通往西海州,接着进入阿拉伯帝国;如果经楼兰、鄯善、龟兹、姑墨,北出紫金关就能进入大月州或者度甘州,然后穿越中亚平原进入罗马帝国。不论是大汉往西,还是两大帝国的商队往东,其间都必须经过敦煌。使得这里的商业极其繁荣,胡人比雒阳还要多,到处都有留着大胡子,带着小白帽,着怪异腔调说着汉语的胡商在集市上叫卖。
邹燃等一千八百名学员兵昼夜兼程地赶到敦煌,沿途就见到了这些景象。若不是他们都领了军命,简直不敢相信他们这是要上战场,而这里就是他们进入战场的最后一块净土。
远远望去,敦煌主城区里高楼耸立,青砖土石垒积起来的各色西域建筑非常明显。他们只是行走在敦煌城的外围就已经是这番景象,真不敢想象城区里是何模样。说敦煌是塞上江南都有些委屈了。
“全军穿过敦煌,不得停留!”
“全军穿过敦煌,不得停留!”
一个高举皇旗的传令兵纵马在行进的队伍间疾驰,嘴里高喊着这句话。
邹燃所在的伙在全军的靠后位置,沿直到排成两列,刘全就在邹燃的右手边。听见这个军令,刘全嘟喃一句:“这七天老子就下过两次马,再这样下去我这腿就别要了!”
邹燃莞尔一笑,却不说话,一夹马肚,继续跟进前行。
他们已经连续狂跑了七天,期间就下马休息过两个晚上,其他时间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的。很多人大腿两侧都磨出了血泡,然后又被挤破,结成一层厚厚的老茧,下马都很难立即站直,估计罗圈腿就是这么练成的。
还有一批学员兵经受不住这种长途行军,纷纷掉队,不是生病就是找借口退出,有几个甚至支撑不住身体疲劳,从马上掉下来,当场摔伤或摔残。这些人都被安置在最近的县城,然后再由驿站送回军校,等待他们的是不合格的评语,极有可能被勒令退学。
等真正到达敦煌,一千八百人的队伍只剩下一千零六十九人。退出率高达三成!想必羽林军校数百年来从来没有一期的训练是如此严格吧
学员兵的统帅是总教官徐况。不过这么长时间以来,邹燃只见过徐况三次,大都是在行军途中他站在路边鼓舞士气。其他时间这个总教官都在第一线前进。他也骑着马,待在马上的时间一点不比学员们少。学员兵的编制没有改变,还是按照学校时设置。不过没有曲长,伙长也还是按照训练时的轮值制度来委任。
原本众人以为抵达敦煌后能得到一点休息,可没想到军令还是继续前进,这下很多人都吃不消地嘟喃不已。
现在学员们都知道这是为了救援朵兰城堡,但是救援归救援,也不能把学员们在马上颠簸死吧?
“武鸿,你今天是伙长,要不你去问问,咱们到底什么时候能休息啊?”邹燃身后的宇文献突然对旁边的武鸿道。
王楚也发牢骚道:“是啊,去问问吧,我都三天没撇大条了,在这样下去,我非得痔疮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