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夜色最浓,也正是子夜过后,大军松懈下来的时候。
高顺持枪站在高坡上,看着远处的点点火光,这个时候冲阵过去,还是有几分把握入城的,只看城门会不会开了。
“傅先生的信写好了么?”高坡下面,刘协看着傅燮匆忙间以血写成的信似乎只剩寥寥几笔,不由出声问道。
傅燮收起那块布帛,点点了头,便要将布帛送向高顺,等冲阵之时,一箭射入城中。
刘协微笑着目送傅燮离去,正想转过身去找把刀来,也好混战之中防身,眼角余光忽然又看到傅燮回转身来。
刘协不解的望着傅燮,傅燮看了看布帛,问道:“殿下这是何苦呢?哪怕进了城,结局也差不了多少的。”
天上星辰已渐渐稀疏了,刘协两手叉腰,望着天空,嘿嘿一笑道:“那哪能呢?差多了,你死前不见儿子一面,真的安心么?或许,城还没破,到了城里,不仅能见儿子,还能有机会保命呢?”
傅燮怔住,刘协哈哈一笑,想拍拍傅燮,忽然反应过来够不到,于是撇了撇嘴,自己转身跑掉了。
“……殿下仁义,只可惜傅燮无能,怕是日后难报殿下之恩了。”傅燮叹了口气,不再多想,紧紧攥着血书,走上了高坡。
夜色更浓,凉州反贼军营中更多士兵熬了一夜后开始慢慢支撑不住了,火光噼啪,柴火也即将燃尽,可兵士们也懒得去添柴了。
忽然间,不远处出现了一蓬火光,如同一条火龙,蹄声轻叩,看来并非骑兵,但是似乎有几百件铃铛在相互敲击,噪音,火光,一时间吵醒了营帐中的所有人,匆匆拿起身边的武器,极力望去。
可片刻之间,火光消失不见,也再没有什么金铁交击的声音。
等了好久,也仍是见不到有人来袭,叛军派出一队斥候,又再度疲倦的休息去了,刚刚换班的守卫们还睡眼朦胧,根本闹不清发生了什么。
然而有时骤然间,火光再起,铃声大做!
这一次,火光已在眼前,金铁交鸣声也只在耳边!
叛军猛然起身,歪歪扭扭得拿起武器,也有骁勇的羌兵立刻翻身而起,更有刚刚从营帐中窜出来的偏将,叛军营中一片混乱,竟没有人去注意来袭的部队人数不多,装备上,更是连锄头都有。
高顺神色冷峻,没有丝毫变动,陡然伸手拉弓,连珠五箭,五箭去势都不算强劲,射人铁定是射不死的,但高顺这五箭射的并非是人,而是火!
就在高顺举弓的那刻,百人的火把又全部扔掉,另一只手里提着的金属布袋猛地抽打在火把上,箭出,火光灭!
不仅是刘协身边军士的火光灭了,高顺连珠五箭,更是让敌营的火盆倾泻,本就不多的柴火瞬时燃尽,百人分散跑开,四下一片漆黑,先前被这百人火把铃声震得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叛军,此时骤然又聋又瞎,竟然一个人也抓不到了!
刘协不禁狠狠拍着大腿,心中暗叫声高,高顺不愧是姓高,真心高啊!
高顺却仍旧没有丝毫松懈,脸色沉凝,夜色沉凝,布帛绑在箭支上,划破这一夜的提心吊胆与沉凝杀气,嗖的一声钉在城垛上。
······
“这是我爹的亲笔信,以血写成,城外的骚乱一定是我爹前来了,此时城内无主,马腾,你何故还不开门?!”
城门洞里,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对着一个八尺大汉,紧紧握着血书,一脸急迫悲愤,正是傅燮之子傅干。
而对面把住城门不肯开的,正是汉阳郡军司马马腾!
“公子,此时开门,纵然的确是大人前来,可城外羌兵一齐涌入,这后果怕也是公子承担不了的吧?”马腾声音雄浑,仍旧守着城门,丝毫不把傅干放在眼里。
城墙之上,此时又跑下一个中年文士,焦急望着马腾,道:“司马,我知道你忠于职守,可这笔迹的确是傅大人的,如今情势,傅大人能突破城外叛军进城,必定是对城内军心的振奋,司马开城吧!若是不开城,怪罪下来,你我都担当不起!”
主簿杨会又急又怒,一个区区军司马,这个时候还摆什么名士架子,你以为你马腾是谁啊!
马腾自嘲笑笑,年过而立,也有孩子有家室,可笑却被眼前一个孩子一个文士这样相逼,我马腾是谁?一辈子都只能这样?
马腾忽然大笑,看着面前二人,听着城门外的骚动,道:“今日马腾为大汉守城,门开若城破,要担当何用?要性命何用?!”
杨会还想再骂,却被失魂落魄的傅干拦住。
暗夜里,傅干脸上的泪痕仍旧清晰可见,“没错,马腾是对的,如果城门外面不是我爹,想必,我也不会开门的。”
“公子,你……”杨会瞪大了眼看着傅干,终究又狠狠一甩手,无奈叹气。
忽然间,城门吱呀响起,杨会惊愕的望向城门处,马腾竟然又扭动机杼,城门正缓缓打开!
傅干也错愕低唤道:“马腾……”
马腾打开城门,城门外的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