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钟磬声音遥遥荡开,皇宫外门缓缓开启,文武百官在德阳殿外整理仪容,最后慢慢步入大殿,只剩下门外长阶下,两个守门的宦官和力士。
百官入殿后不久,灵帝也缓缓走出,落座在龙椅之上,少有的端庄肃穆。
或许,这个德阳殿终究是光武大帝一生戎马的产物,毕竟延续了大汉一百多年的光辉,毕竟,也曾有人在这个大殿里走出,说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不过刘宏毕竟是刘宏,刚刚坐下片刻,脸上的肃穆就消失不见,哑然一笑,带些猥琐的笑容,跟身旁近侍道:“哟,这崔烈当真成了司徒了,五百万钱很轻松啊,早知道,该要他们崔家一千万钱的。”
灵帝说完,旁若无人的大笑起来,百官刚刚站定,参拜大礼都还没有行,刚刚落座,甚至都还没有坐稳的灵帝便出口讽刺了第一次上朝的司徒崔烈。
“哈哈……诸君不必面面相觑了,按往常一样,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灵帝看着这群文武百官尴尬,心中又是一阵舒爽,至于参拜礼节,他又怎么会在乎这种东西。
于是这一场名留青史的早朝,就在灵帝的大笑,崔烈以及百官的尴尬中开场了。
“陛下,如今凉州战事频仍,朝廷每年在凉州钱粮耗费过千万钱,凉州地处偏僻,四周尽皆蛮夷,实在不是久居之地,不如陛下让异族看看大汉气魄,将凉州赠与蛮夷,也是大汉天威所在。”
司徒崔烈强忍下买官的屈辱,也是年少成名的他,却因为十常侍和好财的灵帝搞得一身铜臭,但至少他也知道国事为重,站出来向灵帝禀报了凉州现况和自己所想的解决措施。
灵帝果然默默点头,可龙椅实在是高不可攀,除了十常侍,谁都没有看出灵帝显然对这些早朝全无兴趣。
一种可能是这就是个昏君,什么都不知道,另一种可能就是他早就知道,不过,谁会相信后者呢?
十常侍非常体谅灵帝无聊的心思,于是很是配合的尖声道:“除了西凉一事,众卿家可有其余奏报?”
“陛下!西凉事万万不可像崔司徒所说!”
张让面色一僵,没想到竟然有人会在他说话的时候不理不睬,那么多先例,竟然还没让人学乖,看来,今天又要死一个了。
然而当张让看清那人的时候,却不由一阵头大,这个人名头太大,还实在不好弄死。
“哦?”灵帝看到此人出列,也似乎来了兴趣,身子前倾,笑问道:“议郎傅燮,你又有什么看法?”
殿下站立的那个人,脸庞方圆,颔下长须,显得颇有几分庄重威严,可目光深沉,里面似乎总是藏着些忧虑。
“陛下,西凉是扼守鲜卑、羌族的要道,更是丝绸之路的开辟之处,若是仅仅因为耗费钱粮便将大汉国土抛诸异族,西凉百姓又将怎样?陛下三思!”
傅燮深深一躬,大殿空洞,似有回声。
崔烈在一旁冷笑道:“傅议郎平定黄巾,也该看到天下难安,如今西凉战火又起,朝廷哪还有余力对关注?与其年复一年投注心血,不如权且抛弃,待大汉百年龙兴,再收复西凉也是不迟啊。”
傅燮猛地抬头,那深沉的眸子里透出揪心的火热,厉声质问道:“崔司徒也知道天下难安?天下难安,又何苦让西凉百姓受苦?崔司徒更知道一旦抛弃西凉,百年之后才有可能收复,那这百年之中,西凉百姓如何自处?百年之后,西凉百姓又还是不是念着我大汉,崔司徒请您给个说法!”
“哼!傅燮你不必惺惺作态。”崔烈朝会之前就被灵帝讽刺一番,心头窝火,偏偏已有很多大臣同意了抛弃凉州,这个傅燮之前不打招呼,竟又在朝会上出言批驳,是可忍孰不可忍!
“傅燮,我知道你是凉州名士,不愿意家园受辱,可你也要考虑苍生天下啊,不要总是挂念你自己家园那一亩三分地好不好?”
崔烈冷笑着,这番话出口,看你傅燮如何反驳,你力保凉州,也不过因为你自己出身凉州而已,装的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给谁看?那个陛下谁不知道是出了名的昏庸,装清高!
傅燮怒气反笑,指着崔烈道:“崔烈,你可知道天下难安的原因?”
崔烈偷眼看了看十常侍,却没敢说话,只是冷哼反问道:“难不成,你傅燮知道?”
“斩司徒,天下乃安!”
傅燮猛地踏前几步,几乎贴到崔烈脸上,舌绽春雷,猛地吐出这七个字来,震得德阳殿嗡嗡作响。
崔烈被傅燮这突如其来的攻势吓得连退三步,几乎跌倒,伸直了手指向傅燮,眼中又惊又怒,“你,你……傅燮……”
“我傅燮是什么人,用不着你来评断!”傅燮怒发冲冠,冷笑着摘下文官梁冠,叩头阶前,“陛下,臣今日殿前无礼,只盼陛下三思凉州之事,若是凉州可弃,高祖天下初定,有匈奴入侵,为何却仍派兵陇右?凉州若是可弃,光武打下江山,也不必让马伏波马革裹尸于西羌。陛下,三思!”
“傅燮大胆!”
灵帝仍旧笑吟吟的,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