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是要拿去换钱活命的,自然要下一番功夫。
“媳妇,我怎么老是见你绣石榴花儿?”许家安不解。
庄善若一愣,她只不过见陪嫁箱子上的石榴花样子新鲜好看,便就地取材,在原先的基础上改了几处,将石榴花绣得更加俏皮灵动罢了。
“榆树庄院子里就长了一棵好石榴树。”庄善若一语淡淡带过,那个替她进城描花样子的王有龙可还记得她这个表妹?不过半年却恍若隔世,庄善若不由有些淡淡的惆怅。
“媳妇,这是啥?”许家安没有深究,被窗台上的那碗清汤寡水的玉米渣子粥吸引了注意力。
“黄金白玉汤。”庄善若苦中作乐。
许家安将信将疑地端起来嗅了嗅,立刻皱起了眉头,又嘬起嘴巴略尝了尝,摇了头。蹬蹬蹬地端了碗去外面。
庄善若还来不及阻拦,许家安便将那碗玉米渣子粥泼到了地上,愤愤道:“这东西又霉又酸。哪里吃得?”
庄善若心里一阵发苦,许家安将她晚饭泼了。这玉米渣子粥虽然味道差,可至少能果腹。可她又不好发作,只好道:“大郎,这粥味道虽差,可即便再想要,也没有了。”
许家安却嘻嘻笑道:“媳妇,我知道你正和娘赌气。不吃我们家的饭食。”
庄善若无语,这哪里仅仅是赌气这么简单。
许家安却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递到庄善若面前,邀功似的道:“晚上吃白面馒头。我多拿了两个偷偷藏在怀里,特意留了给你吃。”
庄善若见那纸包里的馒头被压得扁扁的,却还带了温度,香气扑鼻。
许家安将纸包硬塞到庄善若手里,道:“媳妇。你放心,娘没瞅见,是小妹偷偷地在厨房塞给我的。”
自从庄善若搬到后院单过后,许家的饭菜便由许家玉与童贞娘轮流着做。庄善若知道许家玉是故意多蒸了几个馒头,好让许家安偷偷地捎给她。
许家安又道:“晚上小妹做了一盘蒜苗炒腌肉。可香了,可惜不能带过来。”那肉还是年前她亲手腌的。
庄善若叹了口气。
“媳妇,你快吃,别凉了。”许家安见庄善若不动弹,便抓了个馒头送到她嘴边。
庄善若只得嚼了一口,这是她这几天吃到的第一口细粮:“大郎,以后别再送东西过来了,要不然我可要恼了你。”
“嘻嘻,嘻嘻!”
庄善若见许家安神色平静,心中一动,便道:“小妹手艺越来越好了,我记得喜儿妹妹的馒头也做得又大又喧呢。”
“她们手艺再好也没媳妇你做得好。”许家安只专心地看着庄善若吃。
“你前几天去宗长府上可见到喜儿妹妹了?”
“见着了。”
“可有找她说话?”庄善若慢慢地引导许家安。
“和她有什么可说的?”许家安摇摇头,“喜儿成日里低了头,从来也不和我说话。”
“姑娘家不好意思呢。”
许家安奇怪地看了庄善若一眼,道:“姑娘家?还不是黄毛丫头一个,成日里闷声不响,走路也是沿了墙根,悄无声息的。”
庄善若抚额,看来许家安根本就从来没注意过喜儿。榆木疙瘩不开窍,庄善若只得单刀直入了:“听说,老太太原先还想着让喜儿给你做小呢。”
许家安全身一震,急道:“媳妇,你别恼,那不过是我娘玩笑之语,当不得真!”
“我恼什么,欢喜还来不及呢。”庄善若娓娓道,“之前喜儿年纪小,你没留心也就罢了。过了一个年,我看喜儿是长开了,也标致了。最难得的是,她一心系在大郎身上。你还记得你不慎掉进柳河那次吗?喜儿都急得哭了,照顾你也妥当,老太太都不住嘴地夸呢。喜儿的心思我看全家上下都知道,只大郎一个是当局者迷。我如今是搬到了后院,可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是要走的。有喜儿来照顾你,我也放心……”
庄善若说着说着停住了。
许家安本含了笑听着;渐渐的,那笑容就僵住了;再后来,许家安脸上静默地像是一张白纸;最后,他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深深的悲哀。
庄善若从来没有见许家安肃穆成这个样子,心里没底,轻唤一句:“大郎!”
许家安却包含责备地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幽幽抛下一句:“你竟不恼,你竟还欢喜!”便侧身出了柴房。
“大郎!”庄善若追到门边。
只见许家安穿了青衫的背影在沉沉的暮色中又单薄又脆弱,竟像是要沁出无尽的哀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