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热,轻轻唤了一声:“春娇!”
刘春娇本害着喜,慵懒得像一只猫,可刚一抬眼见了庄善若,便利索地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忙不迭地丢了手炉子,趿拉了一双棉鞋跑了上来,握了庄善若的手,嗔道:“善若姐,你可舍得来看我了?”
刘昌赶紧从旁扶了她,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可仔细着点,都是双身子的人了!”
刘春娇斜睨了刘昌一眼,道:“我一见善若姐,便顾不得了。”
“看来你平日都是装的!”刘昌看着笑道。
刘春娇不满挺了挺还不显怀的肚子,道:“说得轻巧,你倒是给我装装看?还是大夫呢,竟连个害喜也治不了。”
刘昌显然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他冲了庄善若一摊手,苦笑道:“怀了身子,倒比先前还惯会赖皮了!”
刘春娇没顾得上理刘昌,只顾拉了庄善若又哭又笑道:“善若姐,我这一月个多月是这个也不许那个也不许,可把我憋闷坏了。”
刘昌道:“许大嫂没来的时候你是天天念叨着,这会子来了却又哭上了!”
“去去去,我们姐妹说话,你自去忙你的去!”刘春娇嗔道。
刘昌眯眯笑着看着自家媳妇,却对了庄善若道:“得,这会子我倒成多余的了。你们姐妹好好唠唠,我出去了!”
庄善若微微颔首,道:“小刘郎中请自便!”
刘春娇又突然想起什么,嘱咐道:“别忘了我的腌酸杏儿!”
刘昌只当做没听见,轻轻地掩上了门。
庄善若退了一步,拉了刘春娇的手,歪了头细细地端详了她一阵。
数月不见,只见刘春娇本来就娇俏的圆脸更是圆润了,肌肤雪白粉嫩,透着润润的光,竟像十五的满月般看着讨人欢喜。穿了一袭桃红的锦缎袄子,细细地在领口袖口滚了毛边。一只腕上套了一对亮澄澄的金镯子,一动便是叮当作响;另一只腕上戴了一对碧玉镯子。如云的鬓发挽了一个髻,插了一根金步摇。
庄善若嘴里啧啧了两声,笑道:“可真真成了个少奶奶了,若是在街上碰到了,我可万万不敢认了!”
“善若姐,就你会取笑人家!”刘春娇嗔道。
庄善若扶了她在榻上坐了,又重新取了手炉子送到她手上,道:“我看刘昌待你倒是极好,你们这般蜜里调油,也不怕家里老人家挑嘴?”
刘春娇骄傲地一抚肚皮,道:“我公爹和婆母自是极好的,自从知道我怀了身子后,滋补的东西流水似的送过来——我娘都说了,定是我上辈子做了许多善事,这辈子才有福气嫁到这样的人家里来。”她摸摸自己圆润的脸,苦恼地道:“才两月不到就吃成这样,若是到了临盆,岂不是胖得连道也迈不了了?”
“那愁什么,让你家小刘郎中扛着就是了,我看他也是乐意的!”
“善若姐,你取笑我!”
两人笑了一阵,庄善若问道:“怎么这大冬天的,竟要吃腌酸杏儿,你让小刘郎中哪里去找?”
刘春娇微微红了脸,低了头,道:“这嘴里寡淡得很,一直想着吃酸的,这话梅酸得不够味,这两日便老想着吃那腌酸杏儿,想得我是眼泪汪汪的!”
庄善若一咧嘴一皱眉,道:“我听你说这名儿便嘴里犯了酸,哪里还消吃?老话说,酸儿辣女——你这肚子里定是个小子无疑了!”
刘春娇又是下意识地抚了自己的肚皮笑道:“若是小子自然好,不过到底是男是女,还得生下来了才知道呢。”
“那不怕,你和小刘郎中这般恩爱,总要是生个三五个娃娃的!”
刘春娇说笑着起了身,道:“善若姐,你先坐着,我灶上还炖了东西,怕是好了,我去看看。”
“你仔细着!”
“我哪里就那么笨手笨脚了?”刘春娇说着推了门穿过小小的天井去了厨房。
庄善若便安坐在榻上,手里捧了手炉子暖暖地烘着,细细地低了头看帐子上工整细密的绣花样子。
恍然间,总觉得有些不大自在,像是有人在某处偷偷地看她。
庄善若偶一抬头,一张略显憔悴的脸从半掩的门口突然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