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官闲得婆娑,问言何处芙蓉多。撑舟昆明度云锦,脚敲两舷叫吴歌。”她竖起两指在空中一比,“太白山高三百里,负雪崔嵬花里。玉山前却不复来,曲江汀滢水平杯。这是……右侧提诗。”倾眸看了他一眼,悠悠续言,“左侧是:我时相思不觉一回首,天门九扇相当开。上界真人足官府,岂如散仙鞭笞鸾凤终日相追陪。”
“……好诗。”
“谁的好诗?”唇角慢勾,她嗔瞥一眼。
他诚恳无比:“其实……我与韩昌黎神交已久。”
她嘴角一抽,极快道:“扇子背面是一幅工笔楼台。”
“冰代你要把这柄扇子送给我吗?”他殷殷期盼。
“扇子……”她顿了顿,“已经送给了笛姑娘,以澹台公子的名义。”
他睁大眼。
“妾,赠君以香囊,君,回妾以折扇。”她皓颈柳垂,低回婉转。
“这叫交换信物。”子子从旁和声。
“如果你真的不喜欢笛姑娘,就把扇子……要回来吧。”路已经铺好,你如何走呢,澹台公子?
他眨眼,前思后想,左联右系,倏地瞪眼:“你把给我的扇子给了笛姑娘?”
她睥睨,鄙视他:“装傻!”
他苦下脸:这下不去赴贺夏景的约都不行了,他还想多陪陪她,平平静静等他们的孩儿出世……她其实不屑让他陪吧?以他的名义送扇子给笛姑娘,岂不是故意让笛姑娘误会。甚至,贺夏景也会误会,以为他想与贺家沾亲带故。他不想,他一点也不想。从来他想的只有她,只是她啊。
闷了片刻,他抿唇,下定决心:“是不是我拿回扇子,你就给我名分?”
名……她正一口咬碎子子递来的葡萄,满嘴的汁恨不能喷到他脸上。
“别气,别气。”他察言观色数月,对她的表情已做到心中有数,缩了缩肩,赶紧宽慰,“我把扇子拿回来就是了。”
“……”
“子子作证,你一定要给我名分啊。”
她一颗葡萄塞进他嘴里,恨恨的。
十月,多事。
其一,初六申时,饮光窟主计冰代诞下一子。
其二,澹台然后悔,因为他赴了贺夏景的十月十五日的月圆之约。正是因为赴约,赴出了第三件麻烦事。
一个巴掌拍不响,一群巴掌啪啪响。他总算见识到了。
风和日丽的十月初一,他被冰代赶出七破窟,一门心思惦记孩儿的出世,想回去,却被随行的神羞冷嘲热讽,无奈之下,只能捺下心焦,赴南武盟主贺夏景发起的十月十五洞庭君山之约。
想到不能陪在她和即将出世的孩儿身边,他一路上情绪低落,黯然愁容。事实也很打击——他真的错过了孩儿的出世。
等抵达君山,神羞告诉他的时候,他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回去,脑子里只想着她和出生的孩儿,哪有心思顾其他人。就这样半痴半傻熬了两天,突然发现洞庭君山之约出乎意料的人多,君山洞庭主安排房间都安排不过来,而且,无论气势还是气度上,此次到场的帮派都不容小觑。有时候在外面走一圈,迎面见到一些浏览洞庭风景的帮派侠士,他们四周的气氛都格外沉重,似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贺夏景带着他单独见了一些帮派掌门,神羞以侍者身份为由没有随行。会见中,他表面上肃着一张脸扮深沉,其他对他们谈论的内容根本没听进耳,听到询问也是点头或直视,再不就低头盯脚尖(这招是神羞教他的),让别人猜测他是不是在考虑更深层的东西。
等到众人十五日晚齐集一堂,各路剑宗、气宗、武当、沧浪、庐山、黄山、蜀山各派掌门纷纷首肯时,他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要抽身,已晚。
这帮人的目的居然是:废窟赛,灭妖女!
喂,你们想废谁,想灭谁?
终于熬到散会,他回房拉了神羞就要走,却被神羞一把甩开手:“公子此时离开,岂不是告诉他们,你是叛徒!”
“他们要……”
“公子一定要离开,我家窟主一定会对公子失望。”
“……”他颓然坐下,没话说了。都怪明王阁和猎尘教,这些人能团结一心,就是他们捅出来的漏子。
砸场,引起公愤。
抢地盘,引起公愤。
明王阁阁主砸场后失去踪影,却被七佛伽蓝外出的洞山禅师撞见,机缘巧合下让洞山禅师带回伽蓝,如今正被苑于伽蓝后山禅房。猎尘教两天前发出帖子,将于十月二十六拜访七佛伽蓝。早已结成苦难同盟的帮派们决定趁此时机,直上七佛伽蓝,一为处理明王阁阁主,二为废弃窟佛赛,三则合七佛伽蓝之力拿下邪恶妖女。
他们早已联系赛事见证的武林名宿,并且得到了默许和支持——如今中原武林势力失去平衡,一家独大的局面不利于武道的弘扬和发展,是时候灭一灭七破窟的威风了。
趁机,最好,再给猎尘教一个下马威,让他们擦亮眼睛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