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
由贵入川的官道上,各一竿蓝色大旗的两驾马车跑得正欢。前后八匹马,马上皆是体格状硕的汉子,为首一名满面虬须,浓眉大目,气势迫人。
风吹蓝旗,张扬的旗面上绣着一个大大的“镖”字。
看到这面旗,道上混的都知道这是“鬼斧蓝彪”走的镖,若要打劫,敬请绕道。
前面的马车顶上趴着一人,身穿蓝衣,四肢大张,看似轻闲,脸皮却已经青中透紫,被颠得几欲口吐白沫。
“蓝爷!蓝爷!”趴在车顶上的人受不了,冲虬须壮汉大叫大嚷:“道上谁不知道您的名号,蓝旗一张,谁改打咱们货的主意。您就别让我趴在车顶了。”
虬须大汉仰天大笑,放慢马速,“这叫‘伏神佑道’懂不懂?爷们走镖的,虽然把脑袋吊在腰带上,但福头总要讨一点。”
护镖的一行壮汉哈哈大笑,但没持续多久便嘎然而止。
道边走出七名黑衣蒙面人,一人扛着大刀、双腿微分、昂首睥睨往路中央一站,后面六人分两行,左三右三。
马车在距离黑衣蒙面人一丈的距离刹住。趴在车顶的人颤抖抖抬头。
“他趴在上面干什么?”扛刀人问。
身后六人齐刷刷摇头。
扛刀人昂头盯看蓝彪:“喂,老子只要一个小盒子。”说着用手比了比大小。
蓝彪脸色一变。表面上他的押镖是银子,但最重要的却是主顾交给他的一只小盒。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也不需要知道,盒子以生铁铸成,无锁无孔,根本打不开,他只要送到约定的地点就行。此人一开口就要小盒子,显然不是普通的打劫。
一方打劫一方护镖,三言不合自然开打。蓝彪的兵器是一对重三百斤的黑斧,扛刀人直接挑上他,而他的手下在六名蒙面人的围击下很快见血。扛刀人身法诡异,一手刀法势挟千钧,如厉风走地,与鬼斧不相上下,蓝彪渐感不敌。正在他作最坏打算的时候,一柄乌铁剑突兀地横过来,挡下迎面劈向他的刀。
情势瞬间转变。刀剑交锋磨擦出星星火花,内息的震荡刮得人双颊生痛。
蓝彪喘息之后定眼看去,乌铁剑握在一名年轻人手中,围击他手下的六名蒙面人已被挡回到扛刀人身后。
“好剑法!”扛刀人双眼一亮,转腕攻来。
年青人震剑长吟,横空圆扫,扛刀人正要迎上杀他个不着边际,却被六名手下扯住衣服,逃之夭夭……
剑气在地面留下一道深深的焦痕。
蓝彪谢年轻人出手相救,年轻人摇手说:“路见不平,不足挂齿。”蓝彪又问他如何称呼,他道:“澹台然。”
蓝彪是性格耿直的血性汉子,当下对澹台然敬佩不已。
澹台然离开前,眼角移向车顶,瞟了两眼,踌躇片刻后还是问了:“蓝前辈,他趴在车顶上,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蓝彪:“……”
“是我问错了?”
“……走镖讨个福佑。”
“原来如此。”澹台然严肃地点头,“是我孤陋寡闻。”说完,纵身隐入树林。
蓝彪想到铁盒保住,吊起的心落下来,这才发现自己一身冷汗。镖物送达后,回家路上他多次提起澹台然,似有交结之心。此事也被当时亲眼目睹的兄弟四下闲传,渐渐,贵川一带听到“澹台然”三字的人都会感叹:肯定是个人物,因为,能让蓝爷称赞的人不多啊不多。
七月。
天气仍热,瓜果红溢,计冰代让澹台然留在窟中,不作安排。实际上,夜多、厌世、化地三窟窟主家中即将添丁,不思出门,扶游窟主郦虚语步上计冰代后尘,懒散无力,须弥窟主追着那抹难得动心的桂魄莲骨全国跑,无暇他顾。
既然要懒,那就大家一起懒。
各窟侍座尽职尽责,部众们兢兢业业,该去伽蓝捣乱的时候绝不怠慢,时辰拿捏得当,有条不紊。
八月。
秋燥袭人,山中阴凉正好避燥。澹台然留在饮光窟,日夜照顾他孩儿的娘,因为空闲时间比较多,渐渐认识了其他几位窟主,而且认识得印象深刻。
某一天,小花汀,他问冰代能不能回漆松山一趟,她妖眸一抬:“闷了?”他摇头,表示自己只想回家拿些东西。她弹开扇子,张狂的“八月凉”三字映入他的眼,他摸不准她的意思。此时,拱门外传来说话声——
“回去?回哪里?武佐容一本当年也算是个花心人物呐,你知道他这大半年扔下你去了哪里?”大袖摇风,水裙摇足,一道身影蹁跹而入,身后跟着一名冷面严眸的高大男子。
他微惊:“你认识我师父?”
“容一本当年与森罗姥姥有一段暗昧不清的牵扯,只可惜当年他们都年轻气盛,高傲不服软,结果容一本黯然归隐,森罗姥姥远走昆仑,各自孤独数十年。澹台然,你成亲之后,你师父说是游山玩水,其实是跑到昆仑山森罗峰找森罗姥姥去了。”女子歇了歇,讽刺地勾起唇角,“他想再续前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