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泊攻陷高唐州后,林冲眼见这里不能有所作为,便去京城打探朝廷的动静,高唐州知府高廉是高俅的兄弟,高俅理当有所动作,如果他亲自带兵征剿梁山,林冲看来,报仇便会有了机会。
现在抓捕林冲的风声已经没那么紧了,林冲的通辑令大多已被雨打风吹去,在人们心中渐渐淡忘,甚至于不久前对鲁智深通辑抓捕,也不再引起人们的关心,现在每天都有吸引人的炒得沸沸扬扬的热闹事,每天都有暴红起来的人,每天都有突然流行起来的新语言,但都是昙花一现,几天功夫便被人们遗忘,而更新的事情正层出不穷地涌现,等待着人们去追逐。
尽管如此,天性谨慎的林冲,还是非常小心,没有在京城内住客店,一是为安全考虑,二是京城的租金太贵。他在城郊租了一户独门独院的房子。多为昼伏夜出。出门时细心地乔装打扮,京城不比沧州,这里认识他的人还是不少。他破帽遮颜过闹市,出入茶楼市井之中。朝廷出兵剿匪不是小事,消息会很快传开。
林冲一般活动规律是昼伏夜出,京城的夜生活比较热闹,外出活动比白天安全。不过林冲的昼伏也不是无所作为,他日日练功不辍,虽然他已是一流高手,但不敢有半点懈怠。他日日等待重上沙场,复仇雪恨的那一天。
这日晨起,林冲拿起丈八蛇矛,在租住的院落里,丢开解数,左三右四,上七下八地舞起来。城郊清晨的院落,安宁,清新,远处鸡叫了第一遍,鸡叫了第二遍,鸡叫了第三遍,令林冲突然想起了李家坳,想起了扈三娘,在这个宁静的早晨,她在做什么?在安详熟睡,还是在闻鸡起舞?
几只蝴蝶翩翩飞在院篱之上——天亮了。
林冲擦了把汗,提着蛇矛,打开院门,绿色的郊野在晨光中明媚鲜妍。林冲所居之处在一片开阔的菜地前,放眼望去,百步开外,有一棵数人合抱的大槐荫树。林冲心中一动,提起蛇矛,暗暗问天买卦,望空祈祷,说道:“天可怜见林冲,若是报得血海深仇,此矛掷到,搠穿槐树,若是报仇之事合休,矛到,落于树前。”说罢,将矛对准了槐荫树,叫一声:“如意子,不要误我!”尽力掷出。那蛇矛带了风声,如闪电价直飞向槐荫树,一声响亮,正中树干,穿树而过,犹自余势不减,再向前十余步,方插于地上。
林冲大喜,奔过去,见那矛时,直挺挺立于地上,入土约两尺深许,持了矛杆,用力一拔,竟带起斗大一团泥土。此时,一向低调而现实的林冲,也禁不住豪情横溢,他对着蛇矛说:矛啊矛,你沉寂这么些日子,也该上阵,痛饮仇人之血了!
或许是一种感应,或许是一种天意,几天后,林冲就在京城的一个茶馆中,听到朝廷将要出兵征剿梁山的消息,并且,是高俅亲自挂帅。
其实不用去探听,好大喜功的朝廷,在计议征剿之事时,就已闹腾得沸沸扬扬了,将出兵前,更是极尽排场之能事,以显示此番剿匪必获全胜的决心,也想藉此,对其他山头的大王一个震慑。
林冲把官兵出征的确切日子弄清楚后,提前一天去找房东把住宿伙食费都结清。
房东是一个姓高的老头,听说林冲要走,还有些不舍的意思。林冲这人豪迈而有素质,不计较价钱,不多生事,是很不错的房客。
“张爷不多住会儿?”高老头说。
林冲是小心之人,住宿当然不会用本名,他借了原来岳父张教头的姓,化名张冲。身份证也是做的假证。
“一向承蒙看顾,张冲感激不尽。家有要事,不得不走。”林冲说。
高老头不再多客套,辟辟啪啪打了一会算盘,算出了价钱,又问:“张爷可要发票?”林冲摇摇头,高老头便说:“不要发票就不用上税,我也给张爷打个折……”林冲说不用打折,这一向麻烦您了。高老头说,要除的要除的,折了这个我还另有话说。
高老头左算右算,上减下添,除出几钱银子,然后问林冲:“张爷不会再回来了吧?”林冲说:“也许……”高老头便往院门口走,林冲只好跟着,高老头到门口,一指那棵槐荫树,说:“张爷您看,那树给您搠了一个大口子……”林冲立即明白,忙说:“我赔我赔……”
高老头笑了:“我知道张爷是爽快人,我也不是故意为难张爷,这树长在我家地头上,以后园林局要追究起来,张爷您说是吧……”
“理解理解,”林冲说,“……只是我身上可能钱不太够了,高大爷如果信得过,我立个字据怎么样?”
“这个……张爷您看,您是江湖中人,萍踪侠影,飘浮无定,神出鬼没,老汉虽然年纪大了,有些老眼昏花,可是阅人无算,我一眼就看出您是一个犯了事的人,我租这房子也有些年头了,房客一拿出身份证来,离着十步我能一眼看出真假,您这证是哪家的活儿我都知道,我只装傻罢了,房客是我衣食父母,不能把您往外推是吧。可现在您说立字据,这就是另一回事了,您说您一犯了事拿了****亡命的人,我往后上哪儿找您去……”
一席话,说得林冲面红耳赤,半晌答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