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等人,皇帝只好留恋的从头到脚扫了他一眼,然后才收回目光。
“历川,你带着虎符即刻动身,快马赶至京城,将虎符交于城南袁连凯将军,命他待到明晨,看城门处乱起,便杀进去与皇城内游义将军汇合。交了虎符,你便留在军中,协助袁连凯。谨记速战速决,尽量减少伤亡,十六王爷在的话,能活捉就活捉,不能的话也不必勉强。”
皇帝下令向来简洁有力,跟他人相处,也只有在仁王面前才稍稍多话。如今对着薛历川啰嗦了这一堆,听在仁王耳里无疑像是担忧的叮咛嘱咐,可怜他身上有伤,忍笑着实辛苦。
薛历川倒还是无知无觉,一本正经的回:“属下听令!圣上和王爷身边的护卫,属下会交由副侍卫长易俊及王行止负责,他二人武艺不俗,也皆是可信之人,圣上可放心。”
皇帝点头,从怀中掏出虎符递出,待薛历川上前接过,才又加重语气补上一句:“你是朕的侍卫长,好看的小说:。别死在外面。”
这话说给稍懂风情的人,必然都会大受感动,但薛历川不懂这话深意,只当命令执行,生硬的回了句“属下遵命”,便匆匆离开。
皇帝一如既往的挫败。这位反应迟钝的侍卫长跟在皇帝身边也有五六年了,他容貌只限英俊,并没有能令男人都为之倾倒的风情魅力,从低级守卫到殿前带刀再到当上副侍卫长的那几年,跟皇帝之间也没多少交集,中间也并没什么特殊的事发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皇帝就只是莫名其妙的对他起了心思。
见皇帝陷入深思,炉中炭火‘噼啪’作响也唤不回他的心神,仁王也不多言打扰,只是伤重畏寒,拉紧了棉被裹在身上,仍忍不住连连咳嗽。
皇帝回神,见他如此,终于放话:“你躺着吧。”
“谢圣上。”仁王松了口气,忙轻手轻脚缩进被窝,被皇帝变相罚了这半日,他早就累极疼极,只想昏昏沉沉睡上一觉。
但皇帝却没要走的意思。他想起前日夜里,被府内喧闹声惊醒,没过一会儿就有随行侍卫前来禀报仁王遇刺,他惊怒下急忙起身,等带着人赶到仁王的院落,他已经被人抬进屋里,气息奄奄的任于林医治。可恨的是,屋外雪地上还丢着染血匕首,另有一滩血迹上散落着黑色布条,当问及刺客,王府下人却都一口咬定已经逃了。
皇帝心头火起,又想到不过小小一座王府,他亲自带人大肆搜查,居然都找不到一丝踪迹,不禁怒极反笑:“昔有汉武帝金屋藏阿娇。你对那刺客也算得上用心了。”
“臣无能,真的是被他逃掉了。臣这身上的伤便是证明。”仁王语气无辜,末了还虚弱的咳了两声。
仁王少时便喜江湖异术,虽然甚少出宫,私下从暗卫处也学得一身本领,放眼江湖也算得上数一数二。那日刺客分明被他所伤,听到响动,皇帝身边的侍卫没多少耽搁便赶去增援,这短短时间内,绝不可能被那刺客逃掉。仁王这样装傻充愣,惹得皇帝怒火更盛:“既如此,你府中侍卫失职无用,朕便命人将他们全砍了。”
“圣上,臣知错。”知道皇帝言出必行,仁王忙阻止。但尽管如此,他也并不打算将人交给皇帝,“他只是个江湖上收人钱财的杀手,目标是臣,于圣上无碍,还是把他交给臣处置吧。”
皇帝沉默的盯着他,仁王坦坦然与他对视,眼神坚定,丝毫不打算退让。
仁王性冷薄情,当年连皇位都能利落放下,这辈子大概也就对这件事坚持的过了头。皇帝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但皇帝明白这次他赢不了了。
“你好自为之。”
皇帝不再干扰仁王,留他在内室好好休息,他则回了自己的寝殿。
虽然是内乱在即,谋事已定,只等明日成事结果,仁王放下顾虑沉沉睡去,皇帝甚至起了兴致,披上厚重锦裘坐于院中凉亭,品着杯中美酒,赏起那一树馥郁梅花。
如此时间飞速,转眼已是掌灯时分,虽有院中白雪映照,天气看不出昏暗,府中各处却都点起灯火,亮堂堂闪耀一片。皇帝兴致高昂,跑来和仁王一起用了晚膳,边等着于林为仁王送上汤药,边絮絮的闲谈起来。
正说到仁王马厩里那匹小时候从皇帝那欺压来的白头宝马,院中突然喧哗起来,外间脚步匆匆,把守门外的王行止进来,慌慌张张跪在地上,急道:“启禀圣上,薛大人他受了重伤……”
皇帝没等人把话说完,噌的从椅上站起,几乎脚不沾地的抢出门外。院子里戒备聚集起来的侍卫看到皇帝出来跪了一地,皇帝无心顾及,当众就将王府侍卫架着的人搂到自己怀里,火光照耀下,怀中的人双眼紧闭,身上鲜血淋漓,皇帝眼眶欲裂,嘴唇颤了颤,嘶哑的从喉间低吼一声:“历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