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两个胞弟的不同表现,不觉暗暗皱起了眉头,他从来没有忘记,皇祖母仁宪皇太后的教诲,不要参与兄弟间的党争,惟有如此才可保全自身。
胤禛似乎并不关心,兄弟间的明争暗斗,站在胤祯身旁,也未与胤祯交谈,只闲适地站着。他们兄弟几人间的一举一动,全都经由太监之口,回奏至玄烨处。
召见皇子们前,玄烨就已想明白,他很清楚万万年后,继位者必然将在诸皇子中产生,若他一直倚重培植的胤礽,也难堪大任,那继位之人还能选谁?这可是关系到社稷苍生,祖宗基业的大事,一旦选错,他玄烨便就成了千古罪人,即便今生建树再多,也不能挽回半分,所以他必须慎之又慎,而此次正是个机会,让他好好摸摸自己这群阿哥的底。
所以虽然宝座上的玄烨,表面上看起来,虽仍如之前般,怨愤难平,沮丧不已,可心底一片清明。
不等玄烨问话,胤禩已经跪出,自请处分。胤禩虽痛陈自己的不是,可言语中却不断强调,自己是年少无知,觉得相面人张明德之言,虽骇人听闻,可总有些夸大其词,想来不过是吆喝着骗取些钱财罢了,因而才未行禀报。
玄烨听了,不觉冷笑:“胤禩,先年张明德见你时,你说自己那时年少无知。那朕且问你,如今的你可还是年少无知?”
胤禩来前,就猜到会被责问,所以事前早早想好了应当之策,甚至通过胤禟,将胤祯也拖了下水。他原是想,近来皇父玄烨脾气暴躁,朝中大臣动辄得咎,张明德一案即便事涉到他,但只要他小心应对,让朝臣们觉得他已经诚心悔过,只是皇父玄烨咄咄逼人,抓住他不放,那便于他名声无损,可没想到,皇父竟突然问他这样一句,他竟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好。
不知该如何作答,但毕竟还是要答,御前问话断无问而不答之理,胤禩也惟有硬起头皮磕头道:“儿臣知罪,其他书友正在看:。”
“知罪?你知道自己犯何罪,那说来听听?”玄烨直视胤禩道。
胤禩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中了皇父玄烨的圈套。这段时间以来,他背着皇父玄烨所做之事,不合圣意的,比比皆是,他甚至不知皇父是抓住了他哪一条,要他自陈。贸然陈奏,只会自曝其短,可这时已经不到他不说。
他惟有赌道:“臣不应未行请旨,便私自邀约一众兄弟,来我府上私会。”
“哦,那都有谁。”这事玄烨事先不知,听了不觉挑眉。结党营私乃是宫中大忌,如今太子刚废不久,他们兄弟私下会面,总会有些说不清的利益瓜葛。
看玄烨的反应,胤禩就知道自己错了。他们兄弟私下见面一事,皇父事前根本不知,幸亏他说出此事,还留有一手后着,悠悠便道:“前日,到儿臣府上有九弟、十弟和十四弟。”最后几个字出口后,胤禩分明听到身后的兄弟中传出的惊呼声。
大约殿内众人谁都没想到,一直是太子党羽的胤祯,竟在废太子后那么短的时间里,就与八阿哥胤禩勾搭上,而这其中最要紧的还不是胤祯本人,而是向来与胤祯共同进退的兄长四阿哥胤禛。自从太子被废,原本依附太子的诸官,部分已经开始向胤禛投诚。若胤禩真的透过胤祯,收揽了胤禛,那别说大阿哥胤褆,便是废太子胤礽再复出,那也是未知鹿死谁手。
所以在场人中,就以胤褆的面色最为难看。玄烨原是想责问胤禩查抄内务府总管凌普家产案时,阳奉阴违之罪,可谁知胤禩竟说出了更惊人的秘密。胤禩原是想通过此事,令玄烨明白,自己在兄弟中的分量,更有将胤祯一并拉下水,搅浑局面的意图,可他却万万没想到,他不经意透出的野心,恰恰是玄烨心中大忌。
江山、帝位,有且只有一个,天下之主便只能是一人,即便亲儿那又如何?正如宋主所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胤礽亦是因此得咎,胤禩则更远不如胤礽,竟也生出了这份野心,玄烨脸色铁青:“先前早有明旨,诸阿哥中如有钻营识为皇太子者,即为国贼!”
胤禩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步错步步错,勾起了玄烨的滔天怒火。胤禩想磕头辩解,可玄烨那还给他机会,厉声道:“废皇太子后,胤褆曾奏称你胤禩好。春秋之义,人臣无将,将则必诛。大宝岂人可妄行窥伺者耶?”
“人臣无将,将则必诛。”乃是化用《公羊传》中的“君亲无将,将而必诛”,这是告诫为人臣子者,不得逆乱,若存谋逆之心便杀无赦。胤禩到这时才真的慌了,慌乱中甚至忘了顾忌,回头朝胤禟望去。
胤禟站在后排,却是比胤禩本人更着急。从小到大,在惠妃处,胤禟一直跟着胤禩长大,胤禩一切,再没有谁比他更来得更清楚,相比起胤褆、胤礽,这两位兄长,胤禟是觉得胤禩更适合做皇太子,因此为胤禩之事奔走,胤禟从来都是理直气壮。
这时听到皇父玄烨说“大宝并非人人皆可窥伺”,胤禟只觉怒从心上起,二哥胤礽是皇子,难道他们便不是皇子?为何同为皇子,有的人就能顺理成章地承继大统,而有的人便连想一下都不可以,只是想一下也被指责成谋逆,要被追究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