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本涛说道:“水心享倒也罢了,不过我在小茶馆里认识了一个练武的老人家谈得很好。我想和他学点本事,也许他明后天要来见我。”
李富说道:“唉!少爷,你初来乍到,不懂这里的情形。天桥这地方,九流三教,什么样子的人都有,怎么和他们谈起交情来了?”
范本涛说道:“那有什么要紧!天桥那地方,我看虽是下等社会人多,不能说那里就没有好;李富微笑着说道:“走江湖的人,有个不会说话的吗?”
范本他说道:“你没有看见那人,哪里知道那人的好坏?我知道,你们一定要看见坐汽车带马弁的,那才是好人。”
李富不敢多作辩驳,只得笑着去了。
次日上午,这里的主人陶博贺夫妇,已经由西山回来。
陶伯和在上房休息了一会,赶着上衙门。
陶太太又因为上午有个约会,出门去了。
范本涛一个人在家里,觉得很是无聊,心想既然约会了那个老头子要去看看他,不如就趁今天无事,了却这一句话,管他是好是坏,总不可失信于他,免得他说我瞧不起人。
昨天蒋授锋也说过,他家就住在这胡同东口,一个破门楼子里,门口有两棵槐树,是很容易找的。
这范本涛随身带了些零碎钱,出门而去。
走到胡同东口,果然有这样一个所在。
他知道燕京的规矩,无论人家大门是否开着,先要敲门才能进去的。
因为门上并没有什么铁环之类,只得啪啪的将门敲了两下。
这时出来一个姑娘,约莫有十八九岁,挽了辫子在后面梳着一字横髻,前面只有一些很短的刘海,一张圆圆的脸儿,穿了一身的青布衣服,衬着手脸倒还白净,头发上拖了一根红线,手上拿了一块白十字布,走了出来。
她见范本涛穿得这样华丽,就问道:“你找谁?这里是大杂院,不是住宅。”
范本涛说道:“我知道是大杂院。我是来找一个姓蒋的,不知道在家没有?”
那姑娘对范本涛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笑着说道:“我就姓蒋,你先生姓范吗?”
范本涛说道:“对极了。那蒋大叔……”
姑娘连忙接住说道:“是我父亲。他昨天晚上一回来就提起了。现在家里,请进来坐。”
说着便在前面带路,引到一所南屋子门口就叫道:“爸爸快来,那位范先生来了。”
蒋授锋一推门出来了,连连拱手说道:“哎哟!这还了得,实在没有地方可坐。”
范本涛说道:“我昨天已经说了,大家不要拘形迹。”
蒋授锋听了,就只好将客让进屋里。
范本涛一看屋子里面,正中供了一幅画的关羽神像,一张旧神桌,摆了一副洋铁五供,壁上挂着弓箭刀棍,还有两张獾子皮。
下边一路壁上,挂了许多一束一束的干药草,还有两个干葫芦。
靠西又一张四方旧木桌,摆了许多碗罐,下面紧靠放了一个泥炉子。
靠东边陈设了一张铺位,被褥虽是布的,却还洁净。
东边一间房,挂了一个红布门帘子,那红色也半成灰色了。
这样子,父女二人,就是这两间屋了。
蒋授锋让范本涛坐在铺上,姑娘就进屋去捧了一把茶壶出来,笑着说道:“真是不巧,炉子灭了,到对过小茶馆里找水去。”
范本涛说道:“不必费事了。有谁就喝一口?不是那样说,我们交朋友,并不在乎吃喝,只要彼此相处得来,喝茶不喝茶,那是没有关系的。不客气一句话,要找吃找喝,我不会到这大杂院里来了。没有水,就不必张罗了。”
蒋授锋说道:“也好,那就不必张罗了。”
可这样一来,那姑娘捧了一把茶壶,站在那里,倒弄得进退两难。
她究竟觉得人家来了,一杯茶水都没有,太不成话,还是到小茶馆里沏了一壶水来了。
找了一阵子,找出一只茶杯,一只小饭碗,斟了茶放在桌上。
她轻轻的对范本涛说道:“请喝茶!”
自己就进那西边屋里去了。
蒋授锋笑着说道:“这茶可不必喝了。我们这里,不但没有自来水,连甜井水都没有的。这是苦井的水,可带些咸味。”
姑娘就在屋子里答道:“不,这是在胡同口上茶馆里起来的,是自来水呢。”
蒋授锋笑着说道:“是自来水也不成。我们这茶叶太坏呢!”
这时候,范本涛已经捧起茶杯喝了一口,笑着说道:“人要到哪里说哪里话,遇到喝咸水的时候,自然要喝咸水。在喝甜水的时候,练习练习咸水也好。象蒋大叔是没有遇到机会罢了,若是早生五十年,这样大的本领,不要说作官,就是到镖局里走镖,也可顾全衣食。象我们后生,一点能力没有,靠着祖上留下几个钱,就是穿好的,吃好的,也没有大叔靠了本事,喝一碗咸水的心安。”
只听见噗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