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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昭平君,究竟出了什么事?”霍去病低头思量着棋局,冷不防冒出这样一句。
“还以为你从此与世隔绝了。”曹襄说着吃掉他一颗黑子,“听说他出行时车驾逾制了,走到陛下的天子专道上去了。”
霍去病沒有大惊小怪,臣子逾越了,这事可大可小。陛下若不高兴,大可治个大不敬,若高兴,一笑置之也可。这个昭平君是要做皇帝女婿的人,无非做做样子处罚一番,掀不起风浪。
“本來这只是一件小事,按廷尉的意思,命人到他家中将逾越的那辆车搜來充公。可谁知,却从他家里搜出许多忌讳的东西來。”曹襄说得小心翼翼,好像这件事是自己做的一样。
霍去病一愣,“是吗?我一点风声都沒听到,。”
“你沒注意而已,这几天亲戚们都在说呢,”曹襄说道,“本來一件喜事,已经变成祸事了。”
“是吗?”霍去病漫不经心,捏着一粒黑子正欲落下。
曹襄凑过去,“听说跟淮南王有关。”
霍去病一惊,棋子险些落错了位置。他以衣袖不经意掩过,问道,“昭平君不该跟这家人扯上关系吧。”
曹襄却道,“原本我们还以为他那个出息,顶多跟那个被废的陈氏一样弄些巫蛊。听说事情坏在他收留的一个江湖人身上。这些年名臣大肆蓄养门客,他学别人沽名钓誉,却不如别人那般慧眼识珠,听说有个人原來是给淮南王做事的,还是死士一般的幕僚。”
“有沒有说是什么人?”霍去病谨慎起來,额头沁出细细汗珠,只觉得这些事有说不出的关联。他一定漏掉了某个细节,某个至关重要的细节。
“听说是个剑客,”曹襄摇摇头,“有几分手段。”
“是他?”霍去病脑中断掉的线索电光火石的一瞬猛然串连起來,那个该死沒死的人,那批长安城外袭击车队的刺客,那个手持白烛安然从院中走出的女人。许多被忽略的记忆重新回到霍去病脑海,刘解忧这个消失了许久的女人以另一种方式悄然归來。原來她在这里下手呢。霍去病觉得她果然深谋远虑,这个该死沒死的刺客早就埋在昭平君身边了,她是有意的吗?难道她已经料到今天的一切了?
“你说谁?”曹襄只觉得霍去病的思维跑出了几千里,一下子拉不出來。
“我说,昭平君识人不善,给了别人可趁之机。谁能想到朝廷追捕的人会躲在皇帝女婿的家里。”霍去病说道。
曹襄点头,“别人总说大将军胆小怕事不蓄养门客。其实大将军是真正的智者,行军打仗固然在行,但识人用人只怕不如别人精明,敌不过宵小之辈的心眼。”
他明明喝了酒暖身,此刻却觉得一片冰凉。霍去病沒有接上话,随口问道,“昭平君现在怎样了?”
曹襄摇摇头,颇有些同情,“关在张汤的大牢里,张汤的意思是严办,不能给别人以侥幸,以为犯了事有皇亲庇护。隆虑公主正四处求人呢,听说眼泪都快哭干了。”
“沒求你母亲吗?”霍去病问道。
“怎么沒求?连她向來看不起的卫家人都一个个求过去了,估计只差求你了。”曹襄把话挡回去。
霍去病说道,“求我也沒用,廷尉的事情自有廷尉管。不过张汤一贯听陛下的话,这次严办只怕也是陛下的授意,朝臣们本來不大看得起陈家人,更沒有人会插手了。”
曹襄点头,再杀霍去病一子,“我母亲快被她烦死了,幸亏今天沒來,不來让你看到,只怕我这位姨母的脸都沒地方放了。”
“为什么?我沒得罪过她吧。”最后那个“吧”字显得霍去病并无十分把握,他前些年触怒过的长安权贵也不在少数,一时想不起有沒有这家人。
曹襄却笑得极其暧昧,“你心里知道为什么。陛下还命人把夷安公主的婚事搁置了,你说是该高兴呢还是忧心呢?”
霍去病被他笑得心虚,却不为这原因。这件事來势汹汹,陛下尚不知内幕。如果有一天真相被揭开了,她会怎么样?
青荻好容易摆脱了那些姑嫂亲戚,走进來看看棋盘,她拂去窗边一片雪花,满眼笑意,“谁赢了?”
曹襄抢先说道,“你家这位心不在焉,好容易让我杀个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