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尚未知晓原因,已蹲在宫中的地牢里,和他的猎物一起。
流水从他们头顶的青石板间经过,凉飕飕没有半点人烟。刘解忧坐在一角,愁眉深锁,垂头丧气,这是与身体无关的疲惫。
过去的几个时辰里,没有人搭理过他们,像停滞在被遗忘的空间,时光被无端拉长了。上一次他被关进牢笼,是和谁一起?
霍去病也深感无力,却不愿显露,他自嘲道,“无妄之灾。”
“你自找的。”刘解忧恶狠狠道,不愿看他一眼。全是他的错,好端端追逐她做什么?
“是,我自找的,可至少让我知道我找到了什么。”他在解忧身前蹲下,眸光在她眼中探求着,尽管他不知道答案会多么深不可测。
“你找的是活该。”刘解忧怒气未消,将他的问询丢到一边。她羡慕他,至少此时此刻他还有目标。
霍去病却笑了,“能见你如丧家之犬一般,也值得。”
“用命去换,值得吗?”刘解忧眸子在灰暗的地牢里闪着熠熠神采,语气却冷得令人毛骨悚然,如同来自阴曹地府的叹息。
“这等小事就丢了性命,不至于吧。”霍去病一旦笑开,就像换了一个人,有种骨子里的光芒。
解忧并未受他感染,竹楼前那一刻从陛下冰冷的眼底看到的不仅仅是愤怒,还有,失望。果敢如她,从未如此失策过。这个无意间闯入她生活的人,终究还是打乱了她的步伐。
“你以为会如何?”她的语气不高不低。
“皇上没有让廷尉关押我们,而是私自关在宫中,分明不想声张。他甚至没有分男女牢,把我们关在一起,分明是没有考虑清楚如何处置。权宜之计而已。”霍去病分析起来头头是道。他似乎很有把握,或者说对自己对陛下太有信心,更重要的是,他不觉得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刘解忧却不买账,“你以为事情会有转机?”自以为是,这世上不乏自以为是的男子,也不乏死于非命的男子。
霍去病冷静道,“不敢这么想,可我必须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才遭罪至此。”
刘解忧垂目,“不该你知道事情,即便下一刻我们就会死,我也不会告诉你。”
“可我们已经同生共死了。况且你的秘密,我一直保守着。”霍去病在她身旁坐下,拳头附在心脏的位置。
这一举动或多或少感动了她。长安城出生入死的十年里,她总在刀尖上行走着,甚少遇到这般坦率之人,嘴上却是不依不饶,眯着眼睛问,“你不怕连累你舅舅和姨母?”
家族,又是家族,似乎对他霍去病而言,只有背弃了家族才能真正证明自己,当然此时的他不会知道,家族会是他此生永远的责任与牵挂。而眼下,似乎没有了家族庇佑的他,方可得到她信任。
“霍去病一个人闯下的祸事,又岂会会累及无辜?”霍去病轻轻掸去身上的灰尘,继续道,“如我所说,皇上把我们关押在此,即便处决你我二人,也一定会秘密执行。舅舅和姨母不是因为霍去病才有今天的,又怎么因为霍去病失去这一切?”
“原来你已想得这般透彻,”刘解忧不由得看向他,“我还以为……”
“你怕连累家人?”霍去病继续试探,她终是小看了他,。
刘解忧沉默片刻,终于回答道,“说不怕是假的。我只是不甘。”
“不甘坐以待毙?”霍去病追问道。
“难道你甘心?”刘解忧泫然道,“如果是这样,上天未免太不公了。”
“那间竹楼小屋究竟是什么地方,你本来就朝着那边去的,又怎会被陛下怪罪?”霍去病继续道。
刘解忧哑然失笑,“因为我把你带去了。”
霍去病耸耸肩,算是抱歉。
“那是什么地方?是皇上的禁地,还是你的?”就要接近真相了,他心底异常兴奋。
“是他的禁地,也是我住的地方。”刘解忧的回答没有他想知道的全部信息,但却揭开部分疑惑。
“果然,”他笑了笑,靠近她,“你又是什么人?你是他什么人?”
“别问了。”刘解忧站起来,走到方寸大小的窗口,晨光透过窗棂投射进来,一点点洒落在她清冷的轮廓分明的脸上。
“我不怕连累。”霍去病走过去。
“自欺欺人。”刘解忧道。
霍去病笑着,“我不知道你究竟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你为何那么怕陛下,但我坚信,没有什么结是解不开的。”
“我的结,无解。”她轻声笑了,微弱无力。
“你我相交不过短短几日,但我自问,我们都是兄弟,不管你承不承认。”霍去病直言道。
刘解忧沉默以对,在几千个孤独作伴的日日夜夜里,她的心已练就成祁连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
“你身为女子,敢孤身入虎穴,敢一再犯险追查刘陵招惹诸侯,我就知道你绝非常人。”霍去病道,异常坚定。
解忧依旧无言,霍去病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