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打骆驼血的主意也不在一时半会儿的,因为白马是守云的坐骑,又颇具灵性,她不能杀也不忍杀,因此早在她看见骆驼时,就想起高献之曾经说过,在沙漠中断水缺粮时,就靠宰骆驼饮血吃肉走出去的,那时她便像守财奴抱着自己的金元宝坛子一样,不胜爱怜地拍打着骆驼那干瘪的驼峰,心中又有了底。
而宰杀骆驼的建议,这几日來锦书几乎每天都要提个三四回的,法玄大师呢?慈悲为怀,不忍杀生,声言宁可渴死在沙漠里也不能造杀孽,更不能容忍锦书造孽。
锦书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只能拿出大义凛然的样子來,行诡辩之实,告诉这位大师:“西行求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佛光普照,拯救水生火热的大盛王朝的百姓们,可是大师若走不出沙漠,就不能完成使命,这才是罪孽呢?活一条性命,这只是小慈悲,就连大师和我两人的性命,都不在话下,与传经布道的大功德沒法比,为了大功德,就让骆驼舍生取义吧!”
显然锦书是说中了法玄大师的心事,这老和尚就怕走不出沙漠自己苦修了十几年,到头來还是无法将西方的正宗佛法引入中原,经她如此一说,铺垫了这么充分的理由,他便也松动了,只是一时还是不忍见血,便说要留着骆驼作脚力,要杀也只能留到最后时刻,能不杀,还是不要杀。
可这最后的时刻到底是什么时候呢?是不是到了连拔刀的力气也沒有,连水到了唇边却张不开口的时候才算,那么确实还不到这份上呢?可锦书坐在马上东倒西歪之际,还是忍不住时常探手入袖,握一握匕首的刀鞘,眼光在骆驼身上打转,在枫陵镇时,杀鸡剖鱼这种活都是桑晴晴做的,她可总來沒干过,第一回杀生就碰上这么大块头的骆驼,她还真得好好计划计划。
正当锦书的眼光在骆驼的脖颈上落定时,沙漠里风向一转,似乎带來了一些好久都沒听到的动人的声音。
那是人声喧嚣,许许多多的人在呼喝着,马蹄子重重地踏在沙地上,这声响先是恍如梦境一样恍惚飘渺,让锦书以为又是自己恍惚里听见的幻声,在空寂的大漠里行路,最宝贵的就是伙伴的絮叨了,人声可以带來意料不到的安心感觉。
可法玄大师突然变色,在骆驼背上东张西望,似在寻找声音传來的方向,又似在寻找一条藏身的沙沟,他看起來并不像锦书那样欢迎这种喧嚣。
前方的地平线渐渐腾起了烟尘,是不知其数的马蹄扬起的细沙,烟尘越來越大,越升越高,一支马队从烟尘里冲了出來。
“快跑……快跑……”这位大师手忙脚乱地拉住骆驼头部的缰绳,却因为实在太紧张而乱拉一气,弄得骆驼不知道到底该左转还是右转,生气地仰天大叫了一声,站定不动了,骆驼的叫声很有穿透力,将锦书从迷蒙中惊醒,一个沒坐稳掉到了沙子上。
“这是怎么了?”她抹着脸上的沙子问老和尚。
“是突厥的军队,罪过啊罪过,这群心里沒有佛祖的蛮子,总是拦截过往商队,抢劫财物,抓壮丁去给他们当奴隶!”
“哦,大师放心好了,我们身上沒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更沒有壮丁啊!”锦书觉得自己已经到了那最后的时刻,已经累得爬不起來,干脆坐在地上喘气,壮丁,女子不能算吧!老头也不能算吧!
法玄不等锦书说下去,就催促她快些上马:“他们也劫掠女子,快逃!”他从骆驼架上翻出一件东西來,往破袈裟里一塞,转而又去勒骆驼缰绳。
“呃……大师还真有值钱的东西啊,好看的小说:!”锦书愣了愣,沒奈何地爬上马,跑出几步回头一看,见法玄大师的骆驼还别别扭扭地站在原地。
“快跑快跑,不必顾及贫僧!”老和尚在骆驼背上跺脚,还一劲冲锦书摆手。
这老和尚曾经救过锦书的命,还是这么位大德高僧,到了危急关头,锦书怎好抛下他独自逃生,,即使逃过了突厥军队,也难保能逃出渴死的结局啊!锦书勒转马头跑回去,跳下马來,要将法玄大师推到马背上去。
法玄大师却不愿上马,他死死拉住骆驼的缰绳道:“驼架上还有经卷,不能舍下啊!骆施主自管去,贫僧于他们沒有什么价值,他们不会为难贫僧……”这位大师好像不肯上轿的新娘子,急坏了锦书这个喜娘了。
正在这么推推搡搡里,前方的烟尘已经弥漫了过來,呛得人喉咙里都是沙子。
梳着两条小辫子的突厥骑兵一到近前就完成了包围圈,这么百來人的一支小队,包围两个人,简直是用磨盘打蚊子,太给这里的老头和小姑娘面子了。
明晃晃的日光下,突厥骑兵一个接一个跑成了一个不停转动的圈,看得人眼晕,锦书赶紧把老和尚从骆驼上拽了下來,高声喊道:“骆驼给你们,值钱的东西不多,也都给你们,只要保我们两人性命!”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沒有镯子,摸摸自己的脖子,沒有链子项圈,只有一边耳朵上有一只坠子,当即摘下來,抛了出去,耳坠脱手,一道耀目的金光,被一个骑兵稳稳接住,一勒马就跑出了圈子。
锦书这才反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