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士说,白日天子带张婕妤驾临,下午张婕妤因为喜爱白虎又來看了一次,东内令丞王公公替天子巡查又來了一回,说是他今后日日都來的,此外就是高小将军带着妹妹來看过,到了黄昏另有人來替他们的班,夜间到底有什么人來过他们就不得而知了,话说到这里,守云手下的小厮來寻了來,说天子传召,要与云世子论道,不管眼前如何水深火热,天子找你你敢说沒空么,守云不敢怠慢,只得将余下的麻烦全交给了高献之,匆匆忙忙地见驾去了。
高献之让锦书看着虎笼,他先出去埋了那个布口袋,再回來时,手里拎着两条小板凳,板凳实在矮得不像话,坐着比蹲着还难受,锦书拒绝坐那个板凳,自己找个台阶坐了,高献之又张罗着给白虎投喂干草,可白虎刚吐了个底朝天,那难受劲还沒过去,趴在笼子里只翻翻眼皮,翕动了几下鼻子,连头都沒抬。
幕后人既然又出手了,就得接招,更要严防死守了,高献之这一日干脆沒去打猎,坐在台阶上写了请假的奏本,请皇帝老头准他半月不去站班,他将衣不解带、一心一意为皇帝老头看护白虎,打发人将奏本送出去后,高献之就无所事事了,真是站累了坐着,坐累了蹲着,蹲累了拿大顶,连三餐饭都是锦书给她送进來的。
到了黄昏,等值夜班的卫士來换岗,高献之又将人家叫进來询问了一通,可卫士异口同声说夜里沒人來过。
高献之就打发锦书去给自己找坛酒來,他坐在台阶上边喝边与锦书钻研这件蹊跷事。
“要说有机会喂白虎的,除了我和你,就是皇帝老头、张婕妤、王公公,还有观前卫士,我自己给自己作证,沒有做过那件事,你來时,我在场,我可以证明你沒有做那件事……那么……”
锦书一听就“噗嗤”笑了出來,高献之这话有趣,他给她作证也就罢了,他还能给自己作证呢?
高献之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她,说了下去:“如果是张婕妤和王公公,他们是为了什么呢?扳倒了淮南王,对他们而言有什么好处,如果是观前卫士,他们或许是受了收买,倒也不太容易,他们共五个人共同看守,也是相互监督,一个人要躲过众人耳目进來行事难保不被发现,难道他们五个人是串通好了的!”
他挠了几下头,觉得人人可疑,又沒有一个露出破绽的,便决定先抛开这堆理不出头绪的乱麻,來个围点打援,只要白虎笼子守住了,对方无处下手就会着慌,再行动必会露出破绽,或者对方知难而退,那就更好不过了。
他打定主意,成竹在胸了,便打发锦书去歇息。
锦书见高献之抱着酒坛喝得兴起,深怕他醉酒误事,临去时强行将酒坛带走了。
沒想到沒醉酒,这事还是误了,第二日早上,白虎当着守云、高献之和锦书的面,又吐了小半铜盆,这回清楚得很,白花花的全是烤鸡肉。
前一日全天,锦书都盯在白虎观里,亲眼见着白虎整整一日都趴在笼子里,对凑到嘴边的干草一点都提不起胃口,此外就沒人喂给它肉食了,要出事,那一定出在晚上,它饿了一天,夜里有人给它送來夜宵,來得正是时候,说不准老虎白天不肯吃干草,就是等着晚上这一顿美食呢?
锦书不说话,只是瞪着高献之,看他有何话说,不是拍着胸部保证不会出事的么。
高献之轻咳一声,左右顾盼道:“我本意是想抱着虎笼睡,寸步不离白虎左右的,沒料到昨晚酒喝多了……不不不,我沒有醉,只是人有三急……我就出去解了三次手……”他又拍着胸部保证说他匆匆忙忙出去的这三次,还顺带勘察了附近的密林,据他所察沒有一点异状,沒有可疑的人影在周边出沒,。
他“嘭嘭嘭”地拍胸部,叫人担心他的肋骨会否因此折了一根两根的。
“今夜我绝不喝酒,白日就只喝三杯水!”他信誓旦旦道。
结果白虎好像憋了一股劲地不给高小将军面子,白天怎么都不肯吃草料,他们先是温言软语地哄,见它不听话,就掰开嘴填,白虎摇晃着脑袋把嗓子眼里的草渣滓都吐了出來,第三日早上,它又倒泔水似的吐了小半铜盆鸡肉糊糊。
守云不能责难高献之,锦书就不客气了:“这回又怎么说!”
“这次倒沒解手,一次也沒有,可是不喝酒,一点精神都沒有,夜里不知不觉就打了个小盹……”高献之这回也不好意思了,说话也是吞吞吐吐。
守云便从袖子里掏了一个小玉瓶出來,道:“高兄为白虎之事已是竭尽全力了,云某实在过意不去,此瓶中的香料有提神醒脑之效,乃云某特为高兄配制,愿能助高兄一臂之力!”
高献之接过小玉瓶又开始“嘭嘭嘭”拍起了胸脯:“今天夜里我要再睡着,我就是小狗!”
原本高献之在军中时,行军打仗几天几夜不睡是常事,不过那时还能时不时地在马上迷糊一会儿呢?可这几日,他恨不得拿小树枝把眼皮支起來,时时刻刻睁大眼睛盯着虎笼,锦书看他实在可怜,便与他商量,白日里由她來看守,让他在台阶上先打足了瞌睡,夜里就不会犯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