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父乃当朝国子监祭酒,而叶大人是兵部尚书,这一文一武,连上朝时站在两个队列里,平时的交往就更少了,今朝登门,正应了一句俗话,,夜猫子进宅,无事不來啊!
叶尚书根本沒想到关祭酒所來为何,寒暄了半晌,听关祭酒话中透出的意思,好像是为叶小姐而來,不免喜出望外。
他也知道自己的女儿脾气古怪,相貌粗劣,若要凭自己兵部尚书的身份,嫁女儿不难,难的是嫁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啊!为此自女儿十七岁起,他就在自家客堂的北墙上凿了一扇花窗,鼓励女儿在年轻子弟來拜望时多多偷窥,暗中挑选自己合意的夫婿,可惜花窗修成后,叶小姐还一次都沒使用,只听了下人们报说的來访年轻人的名字就开始不屑了,叶大人一计不成又施一计,在自己家里修了个马球场,经常邀请同僚的儿子或者年轻后辈來打马球,又命叶小姐充当陪客,不管愿不愿意都要在马球场边坐着,就算不能來个一见钟情,说不定坐着坐着就与这些年轻人中的哪个日久生情了呢?
叶大人用心良苦,叶小姐真是一点儿都不领情啊!都三年了,下面的小丫鬟都说,叶小姐还沒跟哪个公子王孙生出情來。
这关家呢?关樵,乃是当朝国子监祭酒,从三品,兵部尚书乃是正三品,差了一点点,但只是一点点而已,看那关蒙,生得仪表堂堂,举止谈吐温文尔雅,就先有了几分喜欢。
最让这叶大人激动不已的是,在客堂上叙谈了片刻后,他就听见身后花窗后有了响动,悄悄回身检视,居然看到一个黑襆头一晃而过,三年來未曾近过花窗的叶小姐居然在窗后偷偷窥视这个首次前來拜望的年轻人了,叶大人的心中顿时腾起了殷殷热望。
叶大人看到了那个黑襆头,坐在堂下末座的锦书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也看到了那个黑襆头,更将叶大人脸上一闪而过的热切收入眼底,她趁着宾主的谈话有了一个空当,站起來笑道:“听说叶小姐兰心惠质、心灵手巧,常在家中自酿美酒,关大人也是久慕其名了,不知今日能否有幸看一看呢?”
关父这时与叶大人寒暄得山穷水尽,再也想不出客套话來了,听锦书如此提议,无可无不可。
叶大人正在兴头上,顺口答道:“关大人真是太客气了,只是一点不足挂齿的小手艺而已……关大人和关家小公子若有兴趣,叶某我亲自领你们去……來人啊!去告诉小姐,我们要去她的红香院,让小姐准备一下!”
宾主于是又坐着闲谈了一阵,等小丫鬟來报说小姐已准备停当,一行人才起身往红香院而去。
这红香院是叶小姐造酒的小作坊所在,一踏进院门,锦书就嗅到了一种似是而非的味道,像酒,又不太像,是正在起着缓慢变化的私酿的气味,可又一点也不醉人。
台阶下站着一个水红衣裙的女孩,锦书以为是莫邪,刚要上前热络,却看见了她那一把黄焦焦的头发,愣住了,莫邪的头发可是乌油油的。
那女孩抬起脸來,面粉一样白,腮上两抹嫣红,唇上一点樱桃状的绛红,锦书认得那个高高的颧骨,这不是叶悠霜吗?锦书的嘴角抽动了几下,想笑却怕惹叶小姐生气,只能咬着嘴唇低头,其他书友正在看:。
若是远远地看,叶小姐装扮起來还真像个小美人,可惜这是个落魄文人临摹名家作出的赝品,经不得细看,走进了,叶小姐一抬头,还沒说话呢?脸上的粉就簌簌往下落,她脸上的小麻子是特意拿厚厚的米浆和着铅粉一颗一颗精心糊上遮去的,再拍上好几层紫茉莉花籽做的迎蝶粉,如今风一吹,脸皮一抖,迎蝶粉掉了下來,显出黄蜡蜡的底色,米浆铅粉却还牢牢地粘着,好像是故意用白浆水在脸上点出的无数个芝麻粒大的麻点,这脸就好比像是雨天被打湿的面粉阴在室内好几日,终于盼到了个晴天,赶紧装在竹匾里拿到太阳底下晒,晒了一下午后,面上的一层粉干爽了,却在这时忽來了一阵大风,把竹匾里的面粉全都吹跑了,就剩下一个竹篾编的底,上面还蒙着一层薄薄的粉灰,粘着星星点点的面浆子,还有呢?腮上两团嫣红是死的,是胭脂涂抹出來的,樱桃小口点得又太小了点,显得脸盘像个烧饼。
叶大人领着关家父子进门时,叶小姐就扬着这么一张脸,且对于自己的妆容正在出现的缺憾浑然不觉,叶大人又气又笑,气的是自家闺女这么一鼓捣还不如不鼓捣,把他这个当爹的面子全丢光了,笑的却是这个平日心高气傲的女儿居然也知道收拾打扮迎客了,越发显得这门亲事有谱了,气笑过后,叶大人又有了一丝狐疑,,这丫头,该不是故意涂抹得这么难看來恶心人的吧!难道她并不中意关家小公子,才要以此骇人的手段让他们自己退去。
好在关蒙來京后,已在场面上混了些日子,关父更是早锻炼出一份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从容淡定,他们的诧异都只在嘴角停了一瞬,就如同蝴蝶一样翩翩飞走,接着他们就开始赞美着院子的布局是如何优雅,庭院里栽种的海棠是如何娇媚。
叶小姐走上前來向关家父子行礼,转身将他们领进去,一面走一面还提醒“小心台阶”,或者“当心头碰了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