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发报机的声音连续不断响了一夜了,战士进进出出。Du00.coM院中央的茶几上,铺着一张作战地图。
江大帅在参谋部左看看,右看看,也看不出什么,就问道:“怎么样了?”
薛岳看了江大帅一眼,在地图上一指,说:“只要叶廷独立团能夺取这个沅江渡口,就可以把张溶川的湘西护法军主力锁死在桃源了。”
……
叶廷独立团队伍现在的位置在雪峰山区的西北角上,炮声在队伍的东北方“轰轰隆隆”地吼着。
天蒙蒙亮,他们已经大概走了七、八里路,队伍下了山坡,踏上丘陵地的田野大路,不知是谁,望望上空的启明星,突然地疑问道:“我们这不是向西走了吗?”
他这么一问,提醒了许多人。
“对呀!枪炮声在东边响起,我们怎么向西走呀?”
“也许是叫我们去摸敌人屁股的!”
有些干部和战士提出了自己和别人都无法回答的问题,也有的在作着自以为满有把握的估计和判断,象是诸葛亮似的,。
脚步越走越慢,仿佛腿上又缚上了沙袋,落下去很沉重,提起来很吃力。
又有人在开玩笑、说怪话了:“当官的一张嘴,小兵癞子两条腿!”
这里的路,奇怪得有时候叫人高兴,有时候却又叫人苦恼。
忽而一段黄里发红的油泥地,一脚踩下去,就拔不起来,这只脚快拔起来的时候,那一只脚又深陷下去,必须两只脚在泥窟里歪转好久,把泥窟歪转大了,才能拔出脚来。正因为要用力摇晃歪转,泥窟也就越深,有的人就几乎连膝盖子都陷没到泥窟里去,这样,腿脚就象上了油漆似的,沾满着黄里带红的油泥。忽而又是一段稀松的黄泥巴路,脚板简直不敢踩落上去,一踩上去,就陷得很深很深,一拔起来,腿脚就钉满了黄泥巴;弄得腿不象腿,脚不象脚,粗肿得象个冬天的柳树干。
有人在咒骂,也有人在说笑。
因为下过雨,手就不能不沾上水,同时也不免要沾上些泥土,脸上有了水,手便要去揩抹揩抹,因而,脸上就抹上了泥痕土迹。往往在休息的时候,大家心情舒散,便把脸上的泥痕土迹,用各种相似的形象比拟着互相嘻笑起来。你向他笑,笑他的腮上伏着一条黑毛毛虫,他又向我笑,笑我的嘴上长了黄胡髭,我又笑你的脑袋上化了妆,象戏台上的小丑。
“嘻嘻哈哈”的笑声,象沟里的水声似的迸发出来。
在一个小村子上,队伍休息下来搞午饭吃。
村口的水沟边坐着、站着一大排人在洗手摆脚。
叶廷坐在一家门口的小木椹子上,吃力地吸着浸湿了的香烟。
“团长!”田翰叫了一声。
“你们怎么样?”叶廷问道。
“情绪不好,怪话不少!”田翰用夸大的语调回答说。
叶廷向正在嘻笑吵闹的战士们看看,说道:“不错嘛,有说有笑的呀!”
“他们就这样,歇下来说说笑笑,上了路愁上眉梢。”田翰象念快板似的,苦着脸说。
“他们都有些什么意见?”
“为什么过桃源而不开上去打敌人?一股劲上西南,大家不明白!”
“政治工作不好做!行动意图、目的,战士不明白,我们也是糊里糊涂!”一个连长接着田翰的话说。
“你们糊涂,我跟你们一样糊涂!”叶廷苦笑着说。
叶廷说完向前走去,走了几步以后,忽又回过头来,向田翰他们招招手。两个人赶到叶廷的身边。
“我们开到桃源西南敌人屁股后面的沅江去,要么是切断敌人的退路,要么是牵制敌人的兵力。我们这个团可能跟旅部分开,单独行动。行动意图、部署,明天到了那边,得到上级明确的指示以后,要跟你们谈的!”叶廷避着战士们,低声地对田翰他们说。
“正面没有我们打的?”田翰咕噜着问道。
“管它正面、侧面?坚决执行命令!”叶廷在田翰的肩膀上拍拍,也有几分感慨似地说。
从来都很乐观的田翰,这时候叹了一声,愤懑地鼓着嘴巴说:“说上天,吃肉没有我们的分,我就不舒服!”
“部队巩固好!别带头说怪话!”叶廷交代两句,迈开步子走了。
田翰冷冰冰地回到小屋子门口,咽着炒米,嚼着又咸又苦的罗卜干子,。
小屋的主人是个七十来岁的老大爷,端了一小盆剁辣椒给他们两个,感叹着说:“你们真辛苦啊!”
仿佛知道这位老大爷是大聋子,田翰大声喊着说:“心不苦,命苦啊!”
不知老大爷真的是耳聋,还是听不懂田翰的长沙话,扬扬毛尖直竖的白眉走了开去。
田翰啃着干粮,突然嗅到一股强烈的气味,转头一瞧,老大爷抓着一把小小的鸡形的黑瓦壶,从小房间里走出来,笑着说:“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