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出来喊道:“大家不要怕,自己人,出来集合,把枪堆起来。”郭教练是河北人,30多岁。是上面派来管军事训练的,敢和当官的平起平坐,说话算数,在士兵中有一定威信,赵兴元与他有过接触,对他有好印象。事发前一天,赵兴元看见一个20多岁的青年人来找郭教练,俩人密谈了两三个小时,事后才知道,郭教练是共产党派来的,做了许多地下工作,早就和山东纵队四支队联系好了,要瞅准机会把队伍拉过去,所以他一喊话,大家就都把枪放下了。
随后,郭教练陪着两位八路军干部走到集合起来的队伍面前,其中一个人清清亮亮地说:“咱们都是中国人,国难当头,应该拧成一股绳打鬼子。你们愿意打鬼子保家乡的留下,不愿意和我们一块干的,发给盘缠回家。”于是,留的留,走的走。
赵兴元要留下参加八路军,人家看他小,不想留,还骗他,叫他回村给留下的人家里报个信儿。赵兴元不干:“俺回村报信,你们走了,俺上哪儿去找你们?”八路军干部又劝他:“你太小,晚上行军你能行吗?打仗要死人的,你不怕吗?”“不怕!别人能,我也能!”八路军干部看他挺机灵,又挺坚决,就不撵他走了,还想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当通讯员。赵兴元不知道通讯员是干什么的,以为还是像当勤务兵那样,不扛枪不打仗,专门侍候人,就没有跟八路军干部去,而是留下来,被编入八路军的新兵连。
赵兴元忘不了允许他当八路军的人,现在还记得那两个挎手枪的八路干部一个是营长陈奇,一个是教导员陈洪,都是老红军。陈奇后来牺牲了,陈洪离休前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装甲兵副司令员。
在新兵连,赵兴元学习和训练了一个多月,还是因为年龄小、个头矮而与别人不一样,他又当通讯员,又当勤务员,但截然不同的是,身份和地位不同了,感受也不同了,给他印象最深的是官兵平等、亲如兄弟。在原来的军队里,他对当官的叫“老总”、“师爷”,到了新兵连,他对连长、指导员还是叫“老总”,指导员笑着叫他改口称“同志”,告诉他,“同志”就是有着共同革命理想和共同奋斗目标的人之间的称呼,为抗日救国、为解放天下受苦人共同走到一起来的人就是同志。赵兴元头一次听说“同志”这个字眼,叫起来还不大习惯,但不久他就开始明白其中的道理。他看出八路军才是真正打鬼子保家乡的队伍,不像国民党的兵,抢东西抓夫,对鬼子却是“闻风45(里),枪响110(里)”,跑得比兔子还快。他也看到八路军的连长平时和他们没有什么两样,只有在指挥打仗时才能看出不一般来。指导员平易近人,大哥哥一样,无微不至地对待战士,整个连队就是一个大家庭,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温暖。这就更加坚定了他在八路军队伍里干下去的决心,他不但懂得了“同志”的含意,也知道了“革命”的意义,庆幸自己找对了队伍,走对了道路。
时隔68年后,已经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中将的原旅大警备区政委、全国著名战斗英雄赵兴元老人在大连黑石礁沈阳军区干休所的家中,回忆起这段参加八路军、走上革命路的经历,十分认真地总结出三条原因,他说:“一是家穷活不下去,饿出来的;二是看到日本鬼子横行霸道欺负中国人,激出来的;三是亲身体会到八路军对老百姓好,对普通战士好,受了感动,留下来的。”
这三条原因极为朴素,却是真理。以他当年的思想水平,还理解不了更深刻的大道理,但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月,对于一个虽然年少、却从不向命运屈服的赵兴元来说,有了阶级仇,有了民族恨,有了对八路军的热爱和对革命的向往,有了这三条,也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