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金凡从蓝天柱房间出来就走进对门恽罗那房间——右首第四间。房间没有上锁,他推开一看,里面没有人,桌上一支烛火点得“哗啪”作响。房间里空荡荡,除了一张大木床,两把靠背椅,并无什么家具,衣架上也没有挂着东西。马金凡打开桌子的抽屉,里面空空如也,且积了一层尘土。他跪下看看床底,只见两只耗子飞快地窜逃。倘不是那支点燃的蜡烛,谁也不会相信这房间里有人住着。
马金凡懊丧地摇了摇头,掸去了膝盖上的灰土,便走了出去。
他来到阿林的房间,阿林正独个坐在火盆边等着他。阿林一见马金凡进来忙递上一块油炸糕和一盅热茶,马金凡这时才感到又饥又渴,接过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一面断断续续将适才与连香女士和蓝公子的会面情形告诉了阿林一遍。
马金凡最后说;“看来丁彩玲的事只是极为普通的家庭争执,说不定明天我去一劝说,她就会回心转意,高高兴兴地跟随她哥哥蓝天柱回省城去。那容太太倘要揽事,我便出面干预。如今还有一个疑团尚未解开:究竟是谁暗中袭击了我?他又为何要袭击我?”
阿林捻着他颊上那三根长毛,说道:“马局,连香女士不是说恽罗对这云岭观的路径门户极为熟悉么?他性情古怪,形迹诡秘,我疑心他与去年这观里死去的那三个女子有关联,如今他又挟持了那个可怜的独臂女子,不知躲藏在哪里施逞他的暴行了。”
马金凡点头道:“这话甚有道理。你适才说膳厅里一个迟到的道士大发牢骚,又说少了一副杯箸。我疑心恽罗这家伙已换上了道袍云履装扮成一个道士了,故先占了一副杯箸,保不定他在众道士中广有同党,不然哪能行动自如,不露破绽。也许正是他偷听了我与智慧的谈话,我曾向智慧问及那死去的三个女子之事,他心中生虚,怕罪行暴露,故恨我入骨,伺机暗算我。”
阿林点头道:“他敢于对施主先生下此毒手,正可佐证马局的判断。你想啊,你为地方警方之首,倘有不测,这整个云岭观非一番大折腾不可。上自智慧、道清,下至提点、执事、杂役没有一个脱得干系。故观中上下之人没有这个胆魄敢加害这位‘施主先生’性命。惟有恽罗这厮不忌畏这一点,他下了手便可逃之夭夭,他也不会顾忌观中和戏班里人死活。另外有一点也须明白,马局既已提出要去圣堂下的地宫瞻拜玉镜的金身,郭云鹏又说起玉镜死的蹊跷,莫不是谋害了玉镜的一伙党徒害怕你要着手勘查玉镜之死因,故千方百计阻止你的勘查,甚至用袭击你的办法来警告你不要再在玉镜之死上寻文章了。”
马金凡将拳头重重地往墙上一击,说道:“郭云鹏此刻在哪里?我们必须先从他嘴里弄清玉镜的真正死因。”
阿林道:“我离开邢经理房间时郭云鹏还在那里饮酒作乐,戏班今天发薪,大家都拟狂欢一宵。”
马金凡道:“此刻我们便去找他!”
阿林打开了房门刚待要迈步出去,马金凡忽又听得那熟悉的窸窣声,一个黑影向走廊隅角一闪而逝。
“你去把住楼梯:”马金凡大声命道。他自己急忙向走廊隅角追去。
阿林迅速跑到楼梯口,从衣袖中抖出一根涂了蜡的苎麻细绳,一头扎在楼梯扶手的栏杆上,高出地面约半尺,一头抓在手里,躲在暗中伺候。
不一晌马金凡回转来,沮丧地说道:“那歹徒溜了,晦气。原来走廊那端还有一条狭窄的楼梯。”
“马局可看清了那人的形貌?”
“我追到隅角时,那歹徒早已无影无踪。可以断定,他正是头里暗算我的人!”
“何以见得?”阿林疑惑。
“他身上散出的那股腻香与我被击昏前闻到的一样,那衣袍的窸窣声也一样。这歹徒很可能已偷听了我们适间的全部说话。走,我们此刻便去邢经理房间找郭云鹏。”
他们来到邢经理房间,偏巧见郭云鹏一个人醉伏在桌上,嘴里哼哼卿卿的。不知怎么,其他的人都不在房间里。
马金凡坐下,严厉地说道:“郭公子,此刻果有人图谋害我性命。时间紧迫,你快将玉镜真人之死的内情告诉我!”
郭云鹏见马金凡脸色冷峻,言词锐急,酒先吓醒了一半,他支支吾吾说道:“施主先生,玉镜之死固然有些蹊跷,但我委实不知端底详情。”
他畏惧地望了一眼马金凡,又断断续续地说道:“家父与玉镜真人交情笃厚,彼此常有书函往来。玉镜给家父的最后一封信中对智慧甚有微词。智慧觊觎着玉镜住持的宝座,他对莫天师阿谀逢迎,曲意献媚。因为莫天师与国家、地方宗教界一些当权人士多有交往。就说当今的洞玄国师的交情就不一般,只要洞玄国师发下一牒玉旨,他便能代替玉镜升上住持的宝座。智慧不仅深忌玉镜,而且……而且玉镜信中还暗示智慧与去年夏天观里那三个女子之死有些牵连,总之,他对智慧的品性操行很是不满,且疑心观中发生过许多见不得人之事。”
“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莫非智慧与那死去的三个女子有些瓜葛?”马金凡惊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