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啸林叛变投敌的一举一动,香港的杜月笙、汉口的戴笠,了解得清清楚楚。杜月笙觉得黄金荣已老朽昏庸,在上海滩难成气候,唯有张啸林野心勃勃,大有取而代之的势头。再说杜在上海的帮会势力,张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楚。万一张翻脸,就会严重地威胁到杜在上海埋伏着的利益。可是杜与张是结拜兄弟呀,若自己下手杀张,江湖上引起的非议风浪,吃勿消的。从戴笠来说,他深知张啸林的爪牙遍布上海滩各个角落,如今与日本人一“结合”,“孤岛”租界内势力很快就被汉奸把持,军统在上海的处境,便岌岌可危了!如何处置张啸林,一定要得到杜月笙的支持才行。于是,1938年5月间,戴笠趁着蒋介石在汉口召开国民党各省市负责人谈话的机会,电邀杜月笙到汉口。
在谈话会的间隙,戴笠宴请杜月笙,并邀上海市党部负责人吴开先、陶百川及杜的心腹弟子、上海市党部委员陆京士、汪曼云作陪。宴请的目的是要设计一个方案,对付张啸林。这件事,不与杜月笙私下秘密商量,而是要在众多亲信在场情况下提出来讨论,这是戴笠看透了杜月笙的心事,才这么办了。杜是吃江湖饭的,向来沽名钓誉,看重江湖名声。现在有陆、汪等人在场作证,将来传出去,杀张啸林事与杜无关。而实际上杜却可以暗中协助除奸。
酒吃到一半的时候,上峰来电话,把吴开先、陶百川叫走了。席间只剩下杜、陆、汪三个人。于是戴笠擤擤鼻子,单刀直人地对杜月笙说:“杜先生,大帅(指张啸林)是不是转不过身来?”
杜月笙谨慎地回答:“这也谈不到是否转不过身来的问题,我想或许是我你相隔较远,传闻失实吧!他是个生意人,不太关心政治。再说,他得罪的人多,有人趁机造谣,也说不定的。”
戴笠听了杜为张啸林的袒护,双手在胸前打了个八字,晤晤几声,在酒桌边上兜了两圈,突然用双手拍拍杜的肩膀,说:
“杜先生,你要大义灭亲!”
陆京士与汪曼云看到这副情景,神色大变,内心紧张起来,正想说些什么。这时,杜月笙站起身来,似乎很激动,斩钉截铁地说:“我的人决不杀他!”
杜月笙把话说到推车撞壁的份上,戴亦不好相强,就把话转过方向,对从上海赶来汉口开会的汪曼云说:“曼云兄,你回上海转告大帅,要是再这样搞下去,别怪我要他的脑袋!”
汪曼云听了,只好随声答应:“好,好”。
杜月笙在归途的汽车里,有意地对汪、陆两个说:“听雨农今天的口气,我替隔壁(指张啸林)捏把汗哩!”
其实,暗杀张啸林的方案,戴笠已与杜月笙拟订好了,只是伺机实施的问题。
早在1937年11月,淞沪战役的第三个月,日本军队从金山卫偷偷登陆,上海即将沦陷之时,戴笠设置了军统局上海站,任命周道三为站长,并念了蒋介石的手令:
“凡背中央通敌、投敌、资敌者,杀无赦!”
自戴、杜汉口谈话以后,军统“上海站”成立了一个别动小组,专门除奸。杜月笙的得意门生、抗战前曾任上海警备司令部稽查处经济组长的陈默,当了别动小组组长。
周道三、陈默带着一群杀手,的确杀得汉奸们心惊胆颤:
伪上海特区法院院长范罡,当他从法院回到威海卫路家门口时,被冷枪击中毙命;
伪维新政府军政部长周凤岐,正要准备去南京粉墨登台,在上海马路上被一阵乱枪打死;
汉奸商人陆伯鸿,在他的寓所外的汽车里被击毙;
“上海市民协会主席”顾馨一,晚餐时,饮弹丧命;
伪“上海市政督办公署秘书长”任保安,死在马桶上;
原北洋军阀政府第一任国务总理唐绍仪,据说刚刚同日本人有所接触,便于1938年9月30日上午,在福开森路唐宅客厅里,被军统人员用利斧砍死。
“杀无赦”的行动,遭到日本人的回击。土肥原从军统中拉出李士群、丁默村,在沪西极司菲尔路76号(今万航渡路435号)设立了汪伪上海特工总部,专门对付军统与上海的地下抗日力量。
于是,在上海滩展开了一场血腥的特工战。
激烈的特工战中,张啸林却安然无恙。
张啸林日夜为敌寇收购物资,从中大发其财,已是上海滩头第一红人,红得发紫。抗战前,有黄金荣与杜月笙在上头压着,他只能算个第三“亨”,自从上海成为孤岛后,杜月笙远走香港,黄金荣闭门不出,唯独他在市面上横行。黑道中,唯张独尊。原先,他的势力局限于法租界,有他的“新亚和平促进会”。有钱有势的张大帅,正想过过官瘾。伪上海市长的交椅已被傅彼庵抢占,只有伪浙江省省长宝座,尚未出售,再加上他原是浙江人,回故乡去当土皇帝,亦是方便。日本人也正想利用一些地方势力,稳定江浙一带地盘,觉得张啸林当伪浙江省长很适宜的。
张啸林胆大妄为的汉奸活动,也加速了他的自取灭亡。周道三向陈默传达了戴老板的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