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迭些军阀赤佬,侬搭工人吃得落吗?会勿会是鸡蛋碰石头?”杜月笙担心地问。
“这个您甭担心,我们可以动员上海七八十万工人,对付几万丘八老爷,毫无问题。要说鸡蛋碰石头,动员组织起来的老百姓才是坚如磐石的大石头哩!再说,北伐军的薛岳部队已经占领了龙华……”
“真的?薛岳部队到了龙华?”这个消息使杜月笙大为振奋。
“那还有假。现在军阀的直鲁联军已龟缩在闸北、吴淞、南市等地,我们可以来个瓮中捉鳖,关门打狗。”
“那,我为侬做点啥呢?”
“好,我直话直说。反正您也是个爽快人。想请您做三件事:第一,请你们手下的帮会弟兄,保持中立,不要为虎作伥;第二,不要阻拦法租界工人罢工;第三,据我了解,您同张宗昌派来协助李宝章防守上海的毕庶澄有交情,想法子笼络住,搞得他晕头转向。这三件事,请您帮忙,不过不是为我个人,而是为上海百姓,也是为您自个的乡里做好事。”
“好,”杜月笙一拍胸脯,爽快地答应,“闲话一句。不过后头一桩事体,我要同啸林二哥商量着办。我勿摆噱头,尽力而为!”
“一言为定,告辞了!”汪寿华双手一拱,作别而去。
汪寿华前脚出了大餐间,秘书便步着后脚悄悄进来,附在杜的耳边说:“刚才黄老板来电话,说有紧急事,要您与张先生去钧培里一趟。”
“啸林哥那边通知了吗?”
“张先生外出刚回来,他在门口车上等您!”
杜月笙上楼换了件衣服,与张啸林一道上钧培里去。
黄金荣得着北伐军占领龙华消息后,急忙请张啸林与杜月笙来家商量对策。三个人权衡轻重,反复推敲着得失。黄金荣提出“三面光生”策略。洋人、军阀、北伐军三方谁也不得罪,想法子拉好三条线,来个“三面讨好”。
张啸林呢,倒是快人快语。他主张保军阀:
“大哥、老三,我是讲实惠的人,有奶便是娘。你们想想,我们‘三鑫’也多亏李宝章一伙仁兄的关照,路路亨通。要是别个什么人进上海,会这么帮‘三鑫’买卖烟土吗?我看难。这个娘奶水够足的了。另找一个‘娘’不容易啊!”
一直沉思不语的杜月笙却另有一番主意。他用赌博押宝打比方,上家是洋人,中门是蒋介石北伐军,下门是孙传芳,极力主张把赌注押在中门上。他点起一支烟,吸了一门,接着说:
“上海让蒋介石进来,打跑孙传芳部队,再把共产党解决了,天下就太平了。有铜钿人勿愁共产,洋人不必提心吊胆,我们今后也有靠山。这岂勿是一箭三雕的便宜买卖吗?说不定。……”
“你怎么断定蒋介石会消灭共产党?”张啸林提出怀疑。
“我有情报,2月16日,蒋的AB团杀了赣州总工会委员长陈赞贤,17日,蒋的司令部特务处长摆平了九江总工会,一些青红帮兄弟在街上高喊:‘打倒赤化分子!’‘蒋总司令万岁!’23日,安庆也闹起来了。我敢打包票,他来上海一定会让共产赤佬吃生活……。”
杜月笙说得有凭有据,两位大哥信服了。于是三只头聚在一起,叽哩咕噜密谋起来。
3月20日,全上海包括租界在内的八十万工人群众,遵照总工会命令,实行总同盟罢工。命令下达一小时后,工人们从工厂、码头、车站、商店、作坊等各处集中到中国地界,接受周恩来同志直接指挥。3月21日下午到22日晚上,经过两天一晚的血战,工人们攻占了警察厅,夺取了电话局、制造局,打垮了军阀部队。
上海工人起义胜利了,上海控制在人民的手里。
坐收渔利的蒋介石,在南昌收到上海工人第三次起义胜利的消息,立即发电给在龙华待命的白崇禧,命令他马上入城。22日晚上8点,离工人夺取上海城过了几小时,便兵不血刃地开进了上海市区。
在这大变动的日子里,张啸林分外忙碌,也格外兴奋。觉得目前正是“换娘找奶”时机,一切活动不可有误。3月25日,他带着喽啰们,参加上海市民欢迎北伐军大会;4月4日,到黄金荣府上,拜见蒋介石;4月6日下午,同黄金荣、杜月笙到龙华的东路北伐军司令部晋见蒋介石,会同司令部特务处长杨虎与政治部主任陈群具体策划“四·一二”清共阴谋。蒋介石让杨虎与陈群两个同上海三大亨会商具体办法,把上海滩的白相人、青帮,贴上“革命”的标签,搜罗到“中华共进会”里,来对付共产党领导的三千多工人武装纠察队。
两天以后,也即是1927年的4月8日,《申报》上刊出了“中华共进会”筹备处的《第一号通告》:
“本会自民二解散后十五年来处于军阀压迫之下恢复未能兹值党军旗帜之下已呈请当局核准恢复在案现设筹备处于法租界格济光路紫阳里七号凡本会旧日同志幸希从速到该处报名”
底下具名的是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等,下边还有一个“名流”——袁世凯的第二个儿子袁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