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作霖鼻子哼了声说：“若打不过他们，我们身上还长着两条腿嘛，到时候我们可以退回关外。”
芳泽也鼻子哼了声说：“恐怕未必回得去吧！”
张作霖火气地说：“关外是我的老窝，愿意回去就回去，有啥不行呢？”
芳泽见张作霖不上套，就进一步采取威胁手段，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单来交给张作霖说：“大帅，我们日本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但也是守信用的，对不守信用的，我们也会处理。”
张作霖看看芳泽亮出的还是“满蒙权益”书，他不理睬，地说：“怎么处理？要本大帅脖子上这颗肉疙瘩吗？”
芳泽威胁地说：“张亲昌的兵在济南杀死几十名日本侨民，这笔帐我们还记得，你对此应负一切责任。”
张作霖勃然大怒，由座上站起来，把手里的翡翠嘴旱烟袋猛力地向地下一摔，搕成两段，声色俱厉地冲着芳泽说：“叫我负责，他妈拉巴子的，我的脑壳不是纸糊的，一捏就瘪。送客！”扔下芳泽，他气冲冲地离开了客厅。
芳泽公使不得不走出屋去，大元帅书写的“天理人心”条幅也忘记带走了，也可能认为这不必要带走了，但他还没有走出大门，又转身回来把条幅拿走，好象有必要回去研究一下这四个字了。
芳泽公使刚出屋，张作霖就“哈哈哈”笑起来，他还在回味自己那句大元帅公的名言呢。他不时两眼美滋滋地眯缝着，用手捋着小胡子。
秘书走进来，看大元帅精神焕发，脑门发亮，知道大元帅心里正在得意，便说：“大元帅，方才您给芳泽公使写的条幅，把‘手墨，写成了‘手黑’，墨字下面丢个土字。”
张作霖听着，捋一下胡子，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说：“你他妈拉巴子的懂个屌？丢个土字！难道说本大元帅能把国土随便就给了鬼子吗？再者，我是有意告诉日本人，你们心狠，我张作霖也手黑，不是好惹的！”
秘书一听也笑了起来。不知芳泽公使对这条幅可否研究了这一“黑”字。
张作霖在内宅客厅里会见了吴俊升。这阵子，在中南海里定居的张作霖，耳朵里早就灌满了对这位黑督军的咸言辣语，所以，一见面，就板起面孔说：“听说你老不知好歹，不理正事，竟在外边胡闹，成何体统？姘戏子，扎窑子，都是你干的事情。你还不赶快回奉天看家，呆在这里干什么？这里哪是我们久住的地方。”说完，深深地叹了口气。
张作霖确实吃着苦头了，这些天来，他思念奉天，往前想；几次入关，三十多万人马，尸骨几人还。眼下日本占了山东，日军第三师团长安满中将在青岛警告当地驻军必须撤出青岛周围二十里外，规定在此区域内不得进行反日宣传活动。日本第二外遣舰队司令通告，不许中国南北两方海军在青岛、烟台、龙口、大沽口、秦皇岛等处周围二十海里内作战。日本军队开始昼夜在奉天城里巡逻了，而且是抬着轻重机关枪。奉天城内反“满蒙觉书”的游行此起彼伏，贴满了反张作霖的标语。据可靠消息：共产党中央要在东北成立满洲省委，听说有个重要人物要到奉天城去领导运动。显然，大火已经在张作霖后院熊熊地燃烧起来了。
这些烧心焚腑的情况，使野心勃勃的张作霖在中南海不由得发出一声长叹。
吴大舌头眨眨胖胖的眼泡儿说：“唔！大元摔（帅），你作皇帐（上），吾当爬（八）千岁。人家有穿朝马，吾坐穿朝车。中南海，就是纸（紫）金（禁）城，吾的汽车一开就到，没人敢烂（拦）。别说黑龙江吾不去了，连奉天小河沿也玩腻了。吾一个马贩子出身，马没有镫，绑个木橛子，现在成了爬（八）千岁，吾什么也不想干了。吾到北京，把全家大人孩子都接来了，享受大元帅赐的洪福。吾们成天坐汽车兜风、看戏、吃馆子、逛万牲园和西山八大处。吾还能活多少年。吾一家子哪个不是托你咬（老）人家的福气。趁着机会，风光风光，浪一浪。”这位“福将”说话快起来舌头就不大了。他说得绘声绘色，手脚都同时乱比划起来。
张作霖沉默一会儿说：“你赶快回奉天看家，我也打算退守关外。你明白吧！”说到这，张作霖急得甩开袖子。他知道和这位“福将”唠扯起来，八天八宿也没个头脑，于是又站起身来说：“我明天送你上车！”其实这只是句寒暄话。
吴大舌头站起身摆摆手说：“不劳大摔（帅）甲（驾）了。”
……
深夜，张作霖在大元帅府里连连接到奉天急电：关东军由旅顺调来第四十精锐旅团，加强对奉天城的控制，日本在奉天的在乡军人连日来分发枪支弹药。
此时，蒋介石又联合冯玉祥、阎锡山向张作霖发出檄文，称张逆不灭，国难兴，民难解，举国伐之……
张作霖皱紧眉头回到内宅，他的六姨太还没有睡，正逗着三儿子学曾玩耍，等着这位赫赫扬名的安国军大元帅享受天伦之乐。他慢腾腾地走进卧室，佣人上前给他脱去军礼服，拿来绸缎长袍马褂。更完衣，他就抽起了大烟，他觉得，抽大烟时只有穿这身袍子宽、裤子肥的装束，浑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