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作霖亲自组织一连串的军事演习,他看出,他的奉军骨干是郭松龄训练的部队。要想突破山海关,强攻九门口吴佩孚的劲旅,卖这份子命的还得落到郭松龄的肩膀头上。
张作霖这天一早,穿一身齐整的便装,打扮得象个大买卖人。让五姨太找上张学良夫人于凤至,兴冲冲地说:“别看过了大年,春脖子还要冷上三十天,你们妇道人家要多穿几件衣裳。”他象一位慈祥的老人了。
五姨太本来今天要到她开的买卖店铺去分红利,穿了件翻毛狐狸度袄,脖子上围条整狐狸的围脖。她抹得满脸胭粉,又白又嫩象煮熟了的二层鸡蛋皮,小嘴抹得象早晨刚摘下的樱桃,两只眼睛比她围的狐狸围脖上镶嵌的宝石眼珠还亮。她也摸不透张作霖今天的举动,咧咧小嘴向于凤至说:“凤至,老爷子带咱娘们去逛娘娘庙会咋的?”她说完痉挛下小蒜头鼻子,好象要闻出点味道来。平日她和于凤至的关系是不冷不热温乎乎的。
于凤至穿件紧身皮袄,上罩一件深紫色呢子敞领大衣,她见五姨太围着狐狸围脖,她也围上一条细骆驼绒的围巾,她打扮得比五姨太看着面老多了。于凤至长瓜脸上带着几分笑说:“五姨,我哪知道呀,老爷子打个招呼让我跟着走一趟。”她见车备好了,几个男女佣人也都身上脸上打扮一下,等着服侍主人上车。
五姨太事事好胜,她走到大帅跟前娇声细气地问:“我说大帅,你这是拉我们娘们瞧亲戚还是走姥姥家呀?”
张作霖吹胡子瞪眼睛地说:“多嘴!坐上车,下车就明白啦。”他看着家人上了车,他对穿着军装的副官和卫队长占彪说:“你们也把老虎皮扒下去,打个招呼让帐房金大发跟我走。”
浩浩荡荡的车队拐了几个胡同在大北门外西下洼东北角,一家灰砖墙大院门口停下了。车里的人们慢吞吞地下了车,人人都心里想:怎来这么个憋屈人的穷地场。卫队们下车布岗设哨忙乱着。
从大院隐隐绰绰地传出孩子们尖细的唱歌声。
我们是贫儿,
都是爹娘生。
怨天天不语,
恨地地无声。
自问人世间,
生我不平等。
我们是贫儿,
将相本无种。
学做工习务农,
勤为本劳为根,
推倒旧世界,
争当新主人。
推开两扇破门,迎面墙上钉着块木牌,上边写着红字“曙光贫儿学校”。
张作霖身后跟着的一大群人拥进了院。老校工吓懵了头,他从未见穿得这么晃眼衣服的人来过。眨眨眼仔细一打量,人们簇拥着的是张大帅,吓得他把手里拿着的笤帚掉在地上了。
在一间大屋子里,几十个孩子围着一个梳着齐肩发的女人。她肩上披条灰色围巾,正在领着孩子们唱歌。这几天,天气太寒冷,不少孩子身上没穿棉衣,屋子中间有个破铁炉子,又没有煤烧。靠孩子们捡煤核,是烧不热炉子的。孩子们该多么愿意念书认字呀。
这个教唱歌识字的女先生叫韩淑秀,她就是郭松龄的夫人。她在北京燕京大学毕业,思想较开明,经常参加社会活动。她创办贫民学校、家庭妇女补习班、拒毒会,为贫苦人民募集衣物。她和冯玉祥夫人李德全很熟。她参加社会活动,往往还拉郭松龄一同来。她长得端庄文雅,说出话来有条理有力量。几所贫儿学校她都亲自去照看。她把郭松龄的薪水钱也大多用在社会福利上去了。
今早晨她来到这所贫民学校,天气这么寒冷,屋子里不生煤炉子,她问老校工,入冬就发下取暖费,为啥到现在还没买冬煤?老校工打个唉声告诉她说,这笔买冬煤的钱,让几位假办学的先生搂跑了。她听了很生气,走进屋子里看见有二十多个贫儿,坐在破凳子上打哆嗦。她问老校工,今天没有人来教书吗?老校工说,把先生们都冻得不来上堂了。她走进屋子,让贫儿们围着她坐好,她问道:“孩子们冷不冷?”贫儿们打着寒颤说:“不冷!”她脸上痛苦地说:“孩子,你们身上穿的单薄。是冷呀!咱们唱个歌吧。”她教孩子们唱起来。
歌声刚住,张作霖领着他家里的人走进了屋。韩淑秀站起身来。孩子们冷丁地看见闯进这些有钱人来,有点害怕了。有钱人身上穿的衣服这老厚,孩子看着感到更冷了。本来方才老师领着唱歌,浑身暖和起来了。老师边教唱边讲歌词的意思,孩子们心里明白了很多事。
还没等韩淑秀讲话,张作霖就满脸笑地说:“听茂辰说,你经常到这里来教穷孩子念书。你们两口子把钱都押在这个‘宝盒子’(赌具)里了。我是顺脚走到这里来的。”他往韩淑秀和孩子们跟前走。
孩子们吓得往韩淑秀身边挤,眨着害怕的眼睛。韩淑秀还没想该怎么对这位大帅说话,她还不了解大帅来到这里的目的。
五姨太从打进屋,就用手里白帕子扇着,好象有股气味使她耐不住。她听了张作霖这几句话,也摸不清个头尾来,反正心里明白,张作霖不是顺脚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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