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本也是个极重感情的人,虽说这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妻子并非是理想伴侣,但十多年来,她以她的温顺、体贴、善良、勤劳,给他带来了多少安宁和温馨,为他承担了多少责任和义务!他确实依恋她,需要她,尽管他这种情感很少表露,但内心深处确实是感激她、尊重她的。此时此刻,他完全体会到了妻子内心深处的委屈与痛苦,深感自己对不起她,便也忍不住鼻子发酸,喉头发紧,泪水衔在眼眶里直打转。他动情地把妻子搂在胸前,哽咽地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为我受了不少委屈,受了不少苦。我这次出门就是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好闯出一番事业,让你和妈妈也过几天舒心日子……”说着说着,戴笠的眼泪也止不住滚落下来。
戴笠的眼泪比他的怒吼更加使妻子为之震撼。十多年来,她很少见到丈夫如此动情,更难见到丈夫落泪。她的心早软了,没等丈夫再说什么,也顾不得抹干自己的眼泪,就忙不迭地从自己的枕头套内掏出一百元钱,同时还取出自己结婚时佩带的金簪,一并捧到丈夫面前,含泪说道:“我所有的私房钱早给你花光了,只剩下这支金簪,你带上吧,万一路费不够,也能派些用场,只望你这次多少能有些成就……”
戴笠感激地捧着妻子的双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连几天,妻子早起晚睡,暗中为戴笠缝制了两套新衣和一双新布鞋,并准备了其他上路所用之物,让丈夫分几次悄悄地送往柴鹿鸣处。这天夜里,夫妻俩依依不舍地相互叮咛嘱咐,直到鸡叫头遍,戴笠才告别妻子,轻轻地走出家门,毛秀从强忍着眼泪,目送他消失在灰蒙蒙的晨雾之中……
此时此刻,整个保安村都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鸡鸣狗吠之声。不知为什么,这次出门戴笠心中总有一股难以言状的兴奋,又有一种莫名的依恋。他出了家门之后,并不急于赶往村口与柴鹿鸣碰头,而是站在街头,久久凝视着尚在灰蒙蒙晨雾中酣睡的村庄,默默地告别生他养他的故乡和母亲,暗暗地发誓:不闯出一番事业,不混出个人样,决不返回故里!
“春风!你站在这里干什么?”柴鹿鸣在村口等得不耐烦,沿路找了过来。
“鹿鸣兄,让你久等啦!”戴笠接过对方手中的行李卷,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还以为弟妹变卦了,不让你走了呢!”柴鹿鸣开玩笑地说着。但此时的戴笠哪有心思开玩笑,他背好行李,就要走。柴鹿鸣一把又抢回行李卷说:“我先扛着吧,你要走的路还远呢!”
柴鹿鸣一直把戴笠送出村子,这才紧握着他的手说:“这次进军校,一定要争口气,找面红旗回来!可莫像过去一样,两手空空哟!”
“放心,鹿鸣兄。这次我不闯出点颜色,也没脸面再见你。你待我的恩情,小弟没齿难忘。我若有出头之日,定将报答!”说完,他头也不回,大步而去。
一路上,戴笠时而乘车,时而坐船,无车无船就靠两条腿走,饿了就啃几口妻子偷偷为他准备的干粮,困了就近找个旅店或农舍住宿。他这样日夜兼程,足足走了二十多天,才来到他心目中的革命圣地——广州。
5月的羊城,繁花似锦。红红绿绿的革命标语比比皆是;三三两两身着军装的青年来来往往,呈现着一片朝气勃勃的景象。戴笠一踏上广州,立即就被这革命摇篮中那轰轰烈烈的神圣气氛感染了。他深切地感到,广州的天空比别处的更晴朗,广州的太阳比别处的更明媚。他那由于多年坎坷经历及在孙传芳等军阀统治区长期压抑的心情,顿时变得格外舒畅起来。他习惯地找了家干净宽敞的旅馆住下,痛痛快快地洗完澡,穿戴整齐,就按毛人凤告诉他的地址去找周念行,遗憾的是,周念行等第一、二、三期毕业的黄埔生,大都被拉到野外训练,做北伐的准备去了,连姜超岳也没能见着,这不能不使戴笠有些扫兴。
不过,更让他扫兴的是,黄埔第五期的招生考试刚刚结束,而第六期的招考时间尚未确定,这不能不使戴笠忧心忡忡。他担心等候时间太长,在这举目无亲的广州,旅费花光了又怎么办?即便坚持到考试,万一考不上,又该怎么办?不过,这种烦恼只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决心已定,无论等多久,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也决不退缩,一定要考上黄埔军校。主意一定,他立即搬出那家较为昂贵、舒适的客栈,迁往宏兴客栈。
这是一家专供穷学生居住的便宜客栈,每日只交三四毫钱即可付清食宿费。不过这家客栈的居住条件确实很差,它夹在一条终年潮湿不堪、腥臭熏天的小巷里。这小巷,是专门经营水鲜海味的。由于经营海鲜的小贩们往往是楼下做铺面,楼上住家,所以一走进巷子,脚下就是黏糊糊的泥水,头上则飘着住户们晾晒的像万国旗似的衣裤,空气中从早到晚都弥漫着一股鱼肉的腥臭。
自幼酷爱干净整洁的戴笠虽然厌恶这种环境,但为了最终目标,他咬着牙忍受着,每天坐在那狭小且架着两张上下铺的客房内埋头复习,自学那些初中生才学的数、理、化等功课,不懂的地方就向住宿在这里的初高中学生请教。那些十来岁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