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葆生当然也不是寻常之徒,等闲之辈,他擅长揣摩人意,对症下药。他懂得怎样才能请得动对他有戒心的师父,在这紧急关头,无可奈何之时,他甩出了一张“黑桃皇后”,舞厅开张的那天下午,他找到杜月笙,说:
“师父,您即使不看在小徒的面子上,也得看在陈小姐的情分上,去走一道吧!”
“这关陈小姐屁事?”
“师父有所不知,仙乐斯舞厅特地聘请陈小姐挂头牌伴舞。陈小姐起初不肯,后来听说我是您的徒弟,今晚师父光临剪彩,她才点点头同意。如今她已在舞厅的幽会室里翘首以待哩!”
“你也真会找由头,把她骗来干什么呢?”
“师父,您去剪个彩,同她见个面,那我不就不是骗了吗?”
“咳,真拿你没有办法。”杜月笙摇头。他又想起陈小姐的细腰和那对在眼前晃动着的丰满的乳房。整日穷忙,这块肥肉为什么不吃一吃呢?想到这,他钻进了自己的汽车,吩咐司机说:“随着谢先生,去仙乐斯舞厅。”
汽车沿外滩向北行驶,过了海关大楼,向西一拐,进了南京路。两边高耸人云的摩天大楼把千百辆汽车夹在当中。在车水马龙中游戈了一段时间,车子在“仙乐斯”门前霓虹灯下“嘎吱”一声刹住了。几个制服笔挺的仆役上来开车门迎接。
进大门后,一大堆来宾见杜月笙到场,便噼噼啪啪地来了一阵热烈掌声。
掌声中走出陈小姐来。她穿了件无袖印度绸旗袍,奶白色底子上缀着一朵朵嫩黄的小菊花,滚边是嵌金线黑丝绒。她脚上穿着一双蛋黄色高跟皮鞋,长筒丝袜套到大腿弯儿上,高叉旗袍正好露出整条丰腴的大腿。蓬松的卷发披散下来。一对丰满的乳房高耸着,摆动着雪白的手臂,扭着细腰肢走来,吊着杜月笙的膀子发嗲:
“喔唷,杜老板架子真大,要我们谢老板三请诸葛,才出山呢!”
“让陈小姐、让各位久等,实在对不起!因为有些小事情绊住,迟来一步,请大家原谅!”杜月笙向大家拱拱手,然后文质彬彬地拉起陈帼英的手,厚嘴唇贴上去亲一下,陈嫣然一笑,依傍着杜走下舞厅内。
舞池四周的小圆桌子上,摆着鲜花与汽水、果子露、香槟等各种饮料,供客人们随便取用。乐池里着白西装黑领带的乐队成员,个个抱着乐器专等指挥的小棍一动。溜光滴滑的舞池,像面镜子,可以照得出人影。四壁柔和的灯光,混着微香,洒向人群。两对十五六岁的童男童女,拉着一幅大红绸子,横过舞池,在红绸子当中打了两只斗大的彩球。当杜月笙一踏进舞厅,乐队奏起迎宾曲,陈小姐挽着杜月笙的膀子,走向舞池中央。一个女孩端着一只红漆盘子随在后边,盘内有把镀克罗米的大剪刀。杜月笙站了片刻,让来宾们都进厅了,他才拿起剪刀,在人们噼噼啪啪的掌声中,剪了彩。
这时,四壁灯光慢慢转暗,镶在地角旮旯的脚灯放出淡淡的微光。几盏宇宙灯开始旋转了。乐队奏起一支中四步的舞曲,来宾们翩翩起舞,杜月笙斯斯文文地向陈帼英一鞠躬,随后抱着她的细腰,双脚踩着节拍移来移去,沉醉在嘭嚓声中。慢慢地陈帼英的身子越来越紧贴着杜月笙,她的脸蛋先在他肩上轻轻地摩擦,而后移过来依偎在他的腮旁,她微微惦起脚尖仰起头亲着他的脸,喃喃地动着嘴唇,可又听不清她说什么。
杜月笙漾起一片热潮,把陈帼英搂紧了,在原地扭动着。此时此刻,他才生出一种感触:舞厅,是一杯美酒,香醇而甜蜜。大丈夫在世,这醇美至醉的酒,是不可不饮的。她知道,杜老板这会儿被征服了,可以进一步提出自己想好的要求,可惜,乐曲终了,人们纷纷归座。
开张剪彩仪式到此算是结束,一些熟人都过来向这位大亨打招呼请安问好致敬。在嗡嗡扬扬的寒暄声中,乐声又起,那是支快速旋转的华尔兹曲子。嘭嚓嚓的节拍惹得人脚底痒兮兮的,杜月笙却觉得头晕,不想再加入这疯狂的旋转的队伍。他向一直陪在身边的陈帼英说:
“陈小姐,我得走了,下次再和你跳!”
“那到后头小间休息一下吧!”陈帼英说。
“师父怎么要走了?这可不行。”一直躲在一边,让陈小姐出面笼络着自己师父的谢葆生,不知从哪儿跳出来,“还有几桌酒席,要请先生赏光,要不,现在就开宴。”
“不用了,我还有点事情,你去忙吧,不用送我了。”
“那请陈小姐你送一下吧!”谢葆生向陈帼英悄悄地使了一个眼色。
陈帼英会意,挽起杜月笙的胳膊,依傍着下楼。一出门,杜月笙的汽车就开过来。陈帼英嘟起红红的小嘴嘟哝着说:
“杜先生,你真无情无义。”
“怎么讲?”
“我等了一个下半天,想等你来陪我喝杯酒,可现在又丢下我要走了!”陈帼英说着扬起手,向什么地方打了个响指。
另一辆黑色轿车开过来,陈帼英拉着他走了过去,到车子边,她拉开车门,先是自己钻进去,趁着杜月笙与她俯身吻别的当儿,勾住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