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肖国庆的母亲得知儿子被关押的事后，当时就昏倒了。肖国庆的父亲肖永兴将老伴送到医院安排妥当后，就急匆匆地赶到了永平县。
肖永兴的老同学兼战友阳一湘是永平县的县委书记。当年肖永兴和阳一湘一起从学校参军，一起在部队上战斗了三年多，后来阳一湘参加志愿军抗美援朝了，回国后转业到万川市粮食局当副局长。去年初，调任永平县任县委书记。
肖永兴从来就没有给儿子说过他的战友是永平县的县委书记，更没有想过要阳一湘给儿子安排个好一点的生产队。他相信儿子会处理好与农民的关系，更坚信儿子在农村也能干出一番事业来。
肖永兴来到永平县委大院，找到了阳一湘的办公室。两位老战友相见，分外亲热，热泪盈眶。俩人将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久久地打量着对方。
阳一湘感慨地说：“十年重相故，两鬓白如霜啊！”
“是啊，发短愁催白呀。”肖永兴双眼噙着一层泪光。
“永兴，咋这样伤感，有烦心事？”
俩人坐在一个木条椅上，阳一湘拍了拍肖永兴的膝盖：“老同学，一定有事，直说吧，别拐弯。”
肖永兴取下眼镜，用手帕擦了擦，停顿了许久才说：“阳书记……”
阳一湘手一扬，制止道：“什么阳书记，还是叫一湘吧，亲切点。”
“一湘啊，实在是遇上难题了呀，我那二儿子肖国庆到辽叶河公社光明二队插队落户快一年了，这孩子放野了，最近出了点事。”
阳一湘一下站了起来：“老同学，别说了，我们正在开会研究这事，肖国庆是你的儿子啊？”
“是呀。”
“他来永平县落户，你居然就不吭声，那辽叶河公社是山区，够艰苦的，尤其是光明大队，更是全县有名的贫困大队，咋让他去那里呢？”阳一湘疑惑地问。
“他好强啊，要求去最艰苦的地方。为了生产队种桐子树、川芎，队里差钱，我把手表都卖了给他凑齐了二百八十元，可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是我害了他呀！”
肖永兴眼睛潮湿了。
阳一湘神情肃然地点了点头：“永兴啊，现在最棘手的事就是你儿子的事。”
“哦？”肖永兴疑惑地望着阳一湘。
“辽叶河公社两百多名知青昨夜顶着寒风来到了县委，要求放了你儿子，为你儿子申冤，不放人他们就不回去了。”
“有这么严重？”
“永兴啊，你儿子不错，很像你年轻时的那股劲儿，有热情，敢于碰硬。他做的是农民们需要的事啊，只是出了点小问题，可我们有些同志小题大做，故弄玄虚，损人饰己呀，我们会上争论可大呢。”
肖永兴怔怔地望着他。
“永兴，别急，是非自有公论，肖国庆的所作所为，就算他不是你的儿子，我阳一湘也要扶他翻过这个坎。”
顿了顿，阳一湘又说：“你肖永兴的儿子做得很好呀，辽叶河公社七里坡三位知青为全县树了一个好榜样。”
肖永兴怔怔地望着阳一湘，心里涌起了那份久违的激情……“永兴呀，这些年轻人本应是读书的年龄啊，我们那会儿不能读书是时代的原因，可他们不应该是这样啊。”阳一湘的语气沉甸甸的。
“儿子的事可给你添麻烦了，老同学，千万别为难自己，对许多事的判断不能急，急了会有后遗症的，保护了自己才能更好更多地保护别人。”肖永兴的语气中含有几分担忧。
阳一湘拍了一下肖永兴的手臂说：“谢谢你的忠告，不过放心，原则性与灵活性相结合是必须的。我开会去了，很快就会有结果，让小李安排你去县委招待所住下。”他转身走出门外。
肖永兴有种预感，阳一湘需要保护自己才行，也是该保护自己的时候了。
县委礼堂里，两百多名知青正焦躁不安地等待着张明华副书记的答复，承诺的十点钟回答，现早已过了十二点。知青们有的敲打着桌椅，有的躺在条椅上抽烟。
姜中云来到李勇面前说：“李勇，我们不等了，现在就去他们办公室，这帮老爷们不是省油的东西。”
李勇望着他没有吭声。王永洁说：“别急，我们等到下午上班再去。”
县委扩大会还在召开，会场上的气氛很凝重。
张明华副书记要求公安部门维持原来对肖国庆关押三个月的决定。他认为，对肖国庆的处理，涉及公安部门的权威性和党的政策一贯性，更为重要的是，教育广大知青诚心实意地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农村是教育基地，而不是放纵之地。教训一个肖国庆，可以教育一大片下乡知青。
其他几名县委领导有的附和，有的不吭声，革委会主任吴明桥始终未表态。
几小时过去了，会议开得很沉闷，没有丝毫进展。
阳一湘看了看表，站起身来说：“同志们，肖国庆事件处理得准确与否，涉及毛主席关于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政策的正确贯彻与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