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要你赔医药钱。”
蒋德才鼻子流血,右脸擦破了皮,渗着血珠,看样子摔得不轻。他吃力地爬起来,瞪了肖国庆一眼:“老子找蒋麻子、冉广兴去,这活儿老子不干了。”
蒋德才将铁镐扔到沟里,走了两步,突然又大声嚷:“知青打人啊!知青打人了!”其他人怔愣地望着肖国庆,他们被肖国庆刚才那干净利索的动作惊呆了,没想到文质彬彬的知青,竟能轻而易举地制伏这个七里坡的“牛二”。
蒋德才是七里坡有名的“牛二”,痞气十足,他从来不把乡亲们放在眼里,满口脏话,蛮不讲理。连蒋麻子也要让他三分,能过得去的事就不跟他较劲。
肖国庆对大家说,“我们继续干吧,没有他,我们干起来也清静!”
大伙连连点头,“是,是!”又埋头挖坑,谁也不说话了。
晚上王永洁狠狠地批评了肖国庆一顿,说他不该和蒋德才动手,她怕把事情闹大。肖国庆却坚持说是为民除恶,气得王永洁不想与他争了。
肖国庆反而笑了笑:“别斗气了,王老师,本学生听从老师教诲。”
王永洁严肃地说:“国庆,为小人生气是跟自己过不去。别犯傻,做好自己想做的事,才会有快乐的心情。”
肖国庆点了点头,话题一转:“这些日子学校咋样了?”肖国庆这么一问,王永洁的眼睛一下就红了,她颤抖着声音说:“现在许多孩子没有棉衣棉裤,就只能在家里烤火。”
肖国庆嘴巴张了一下没有说出话来。
这些日子里,王永洁跑遍了辍学孩子的家庭,她了解到孩子辍学都是因为没有过冬的棉衣棉裤。数九寒天,很多村民都因缺衣而饱受严寒的煎熬。
有一个叫伍明瑶的学生,全家七口人共用一条棉裤,谁出去干活谁就穿,其他人只能围着火塘烤火。家里唯一的一条破棉裤,都让父亲穿着到水库工地干活去了。伍明瑶还穿着一双草鞋,脚上长了冻疮,走路都很吃力。王永洁劝伍明瑶去上学,他母亲说,雷祖庙上好冷,他会冻坏的。
肖国庆听后,沉默了好久都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王永洁才抬起头来说:“国庆,要是我是救世主该多好啊。”二肖国庆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沙子坡挖树坑的进度很不理想,要想在开春后种树苗已经非常困难了。肖国庆到水库工地找放炮工唐成贵,请他到沙子坡帮忙爆破树坑,唐成贵欣然答应了。
唐成贵到沙子坡查看后,就皱着眉头说:“用浅点式爆破是可以的,但现在炸药、雷管控制得很紧,弄不好会被上纲上线的。”
肖国庆请唐成贵帮忙从水库工地搞点炸药来爆破,唐成贵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这事千万不能干,公社公安特派员吴太生管得很严,连每一粒炸药的去向都记得一清二楚,搞不好会进监狱的。”
“那怎么才能搞到炸药?”
唐成贵向四周望了望,神秘地在肖国庆耳边嘀咕了几句,肖国庆轻轻地点了点头。
三
第二天肖国庆跑了一趟县城,提回来两瓶好酒和一段灯芯绒布料,在公社旁边的学校等到天黑以后,才悄悄溜进吴太生特派员的房间。当肖国庆出来时,月已中天,他满嘴酒气,摇摇晃晃地踏上回七里坡的路。
肖国庆很兴奋,因为唐成贵密传的绝招见效了。他送去东西后,吴特派员答应每天给唐成贵多发点炸药,同时交代唐成贵在每个炮眼里少装点药,这一加一减的炸药就落到沙子坡的爆破中去了。
肖国庆兴奋得有点得意了,他一边走还一边唱:“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他还比画着《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打虎上山的动作。歌声穿透寒风,在山岭上久久回荡。
三天后,沙子坡响起了爆破声,大伙高兴得直拍手。
肖国庆拉着蒋麻子的手,满脸笑容地说:“蒋队长,开春种树苗没问题了。”
蒋麻子说:“可是还要挑泥巴填树坑呢,这地方最缺的就是土。”
“可以发动全队男女老少突击挑土啊。”肖国庆轻松地回答。
蒋麻子眼睛一翻:“现在水库工地的劳力差了一大截,公社的龚副主任已在水库工地点名批评了,我还指望这里爆破后,抽几个人上水库工地呢。”
“到时候再说吧!”肖国庆有些不以为然。
这天傍晚,唐成贵放最后一批炮时,其中有一炮是哑火,等了许久都未响,唐成贵凭经验判断已成哑火了。他上前去排哑炮,可走近炮眼不足两米时,炸药突然响了,飞起的石块像雨点似的倾泻下来。唐成贵的左眼被石块打中了,左耳朵也打飞了,唐成贵一声惨叫,满脸血肉模糊,吓得蒋麻子一下瘫在地上。
肖国庆一下子就傻眼了。呆了好几分钟才回过神来。他急忙找来单架,把唐成贵往公社卫生院送。
七里坡沙子坡的事故传到了辽叶河公社,这是一起严重的非法爆破伤人责任事故。蒋麻子、肖国庆被民兵抓起来送到了公社革委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