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十五,夜幕降临得比平日早了些儿,一轮杏黄色的满月迫不及待地从山脊间冒出,眨眼间,已经跃然于东方的夜空,柔黄色的月光毫不吝啬地撒遍山林里的每一个角落。
姜淮显然没有心思欣赏这份清幽的山林夜景,他在山林中不停地奔跑,跑动的速度虽不见有多迅捷,但步伐间并无一丝凌乱,右手上紧紧握着一柄长刀,刀芒借着月色透出更为雪亮的光来。
他又跑出一段,突然身形凝顿,转身抬手挥出一刀,凌空劈向面前的树林,雪亮的刀光暴涨,映出他冷然的黑眸,还有眼底藏不住的深沉忧色。
刀光过处,似乎有一抹黑影被拦腰斩断,一股浓烈腥臭的血腥味弥漫开来,他见又得了手,也不恋战,转身又奔跑起来。
“嗷呜……”凄厉的狼嚎一声接着一声地响起,钻入他的耳中,让他也禁不住一阵头皮发麻,背上不断有冷汗渗出,湿了衣衫。
狼群的数量并不算多,这追击的一路上又被他连着几刀斩杀了好几头,但同伴的血刺激着剩余的狼更拼命地紧追不舍,幽绿的眼光在山林间的阴影处晃动着,宛若鬼火一般速疾地漂移着,透着骇人的寒意,。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狼?”
唐绯衣捂住唇,低声呢喃道。她与顾晚凉栖身高枝,正靠着树干合眼小憩,猛地一下被狼嚎声给惊醒,眸光朝林中一扫,将整个林子的情形揽入眼底:数十点的鬼火在林中冒起、隐没,贯连成一条飘忽的诡异,竟是朝着她们的方向而来。
空气中远远地传来一股腥燥的气味,让顾晚凉也难以忍受地皱起眉,抬袖掩住了口鼻,她听得甚是清楚,在那连绵不绝的狼嚎声中,夹杂着一道时断时续的笛声。
顾晚凉心中暗惊。月夜林间遭遇狼群本是寻常事,但这一群狼却是被笛声所驱使,御狼之术自古以来就被视之为妖术,习者甚多但有所大成者屈指可数,这类“妖人”往往因为不见容于世而多数避于偏僻,不想竟会在此地出现。
她并非担心狼群奔来会发现她们的行踪,纵然是暴露了所在,狼不善于爬树,亦奈何不了她们。她所忧心的是,这吹笛驱狼之人偏偏是那有所大成者,他所擅长的不仅是御狼之术,而是那更为高深玄妙的御兽之术,若是让他发现,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
笛声一动,万兽臣服,说的便是那南疆之地中与蛊王金珠尼并称为“二圣”的,自封为“玉笛公子”的摩柯。
体力一点一点地流失,姜淮的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沉,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几匹狼已经追了上来,领头的那只见到猎物现出疲态,又近在咫尺,喉间发出低沉的咆哮,猛地后腿用力一蹬地,腾空而起朝着他扑去,紧随着的几匹也蓄势而动。
身后风声涌动,姜淮下意识地侧身一让步,手腕一振,又是一刀挥出,刀光直直穿透领头之狼的身体,将它一劈为二,血雨暴洒,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地。刀劲去势稍缓,仍是重重地撞在后面一头狼的身上,将它击飞出数丈之远,它狠狠地撞到树干上,又摔落在地,嘴角不断地有鲜血涌出,四肢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再也无法动弹了。
正在他一刀方出,新力未生旧力已竭,这下一刀尚未缓过来出手之际,绕到他左侧的一匹狼瞅准时机,猛地扑了上去,恶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左臂,森白的利齿深深地刺入他的肉里,鲜血不停地喷涌而出,愈加刺激随后赶上来的群狼。
痛楚自左臂蔓延开去,姜淮双目赤红地瞪视着虎视眈眈的群狼,倏然仰头朝天发出一声冷厉的长啸。长啸声落,他拼着体内的蛇毒不管,运起内力,注满左右双臂,双臂同时一振,澎湃的内力灌入紧咬着他左臂不撒口的那头狼体内,硬生生地震碎了它的内脏,随着一道弧线,那头狼重重地摔在群狼之前,嘴上还叼着一大块鲜血淋漓的人肉。
姜淮右手执刀而起,刀光冲天,幻化出数倍的虚影,他手腕顺势向下翻转,冲天的刀势自上而下,宛若九天之上劈下玄雷,雪亮的刀芒朝着群狼席卷而去。
大口大口的黑血“噗”地从他口中喷出,口腔里满是恶臭的腥味,他反手将刀插入地面,以此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
破天开地的刀芒终究还是黯淡了下去,刀芒过处,一眼望去,尽是断肢碎肉,血迹斑斑。幸存的四头狼目露惧意,不管那笛声如何催促,再也不敢上前一步。
这一幕就发生在两人栖身的树下,驱之不散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让唐绯衣再也压制不住胸中的翻江倒海,恶心感直冲上咽喉,像是要把内脏都干净才罢休似的扶着树干干呕起来。
顾晚凉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手下亡魂何其多,却从无像这一刻一般厌恶血腥之气,胸中是挥之不去的沉闷,压得她难以透气。
桀桀的怪笑声骤然响起,接着传来男人的声音,这声音,就像是野兽的利爪刨动着骨头,嘶哑而刺耳,让人闻之惊悚,“畜生始终是畜生,一点都不中用,活着还有何用!”
声音顿止,笛声倏然扬起,尖锐破天,那四头狼随着笛声一路拔高而浑身剧颤不已,悲嚎声才露出一个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