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香舍内,青灯未灭,一袭青裳的夏暝色右手执着书卷,左手轻拈起青瓷杯,凑近唇边。她一心沉浸在满卷墨香里,竟不知这茶水已凉。
她不甚在意地轻抿了一口,将青瓷杯放回了桌上,抬手拨开额间垂落的几缕碎发,待要将书卷翻页时,左手微微一顿,眸光稍稍移离了书卷几寸,将青瓷茶壶边倒扣着的青瓷杯又翻开两只,各斟了半杯的冷茶。
待做完这个动作,她敛回眸光,将书卷翻到了下一页。
墨敛冰与莫紫莜悄然踏入添香舍,所见的便是这幅场景:夏暝色正津津有味地读着手中的书卷,似乎根本没有察觉他们的造访,连头都不曾抬起一下。
但凡有点儿名声的女子相见,总免不了相互对比一番,江湖女子亦不免俗。莫紫莜细细打量着夏暝色显露在青灯之下的侧脸,颇感失望,心中暗道原来这“红袖添香”也是江湖谣传,实在名不副实。
并非莫紫莜女子相轻,刻意贬低了夏暝色。所谓红袖者,首要的是有姣好的容貌,只是夏暝色的容貌勉强够得上清秀,与红袖一词差距颇大。
而墨敛冰的目光只在夏暝色身上打了个转儿,便被那青灯之旁书卷之侧闪动着的银色光芒引去了大部分注意力。
莫紫莜失望地从夏暝色脸上挪开目光,余光扫到那银色的光芒,不由暗暗心惊。这种银色的光芒是从数枚三寸长叶上发出的,而这种三寸长叶两人都并不陌生,正是观澜楼的飞叶令,好看的小说:。
每一枚飞叶令上都有一个人名,这个人可能是观澜楼的叛徒,也可能是观澜楼急需扫清的绊脚石,总而言之,不管这个人是什么身份,一旦他的名字被刻上了飞叶令,就代表着观澜楼要置此人于死地。
每出一枚飞叶令,都需要楼主亲自指定楼内众人中的一个或几个去执行此项任务,但凡接过飞叶令的,必须在一定期限内完成任务,一旦任务失败或超过期限仍未完成,都将接受楼规惩处。
墨敛冰私自带走了顾晚飞,让孟浮生少了一个最为有用的筹码对付顾晚凉,这口恶气孟浮生岂肯轻易咽下,那追杀墨敛冰的飞叶令早已发出。
难道这枚飞叶令交到了夏暝色手中?墨敛冰与莫紫莜难得心有灵犀般地想到了一起,眼色俱是一沉。墨敛冰与夏暝色均是孟浮生心头之刺,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孟浮生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这时,夏暝色轻轻合起了书卷,微微一抬首,目光落在面前的一男一女身上,丝毫不见任何惊讶之色。她唇角微翘,露出一抹温雅的笑容来,淡声道:“两位来的不是时候。“
她的声音柔婉而不至于媚,清泠而不至于冷,徐徐缓缓的语调听在他们耳里,说不出的舒服。只是这话听着虽然舒服,但是话中的意味却有些让人心惊。
墨敛冰眼色深沉,毫不避讳地与夏暝色相对而视,语气淡然道:“依眠花使之意,何时才算得上是恰当的时候?”
墨敛冰身着一身黑衣,在这间只有一盏青灯照明的房间里,仿佛尽皆融入幽暗中。是以,他的左袖虽有微动,但时间极短,纵然是绝顶高手也难以觉察分毫,墨敛冰的最后一个字落地,他隐在袖中的左手上已经多出了一柄小刀。
袖里藏刀,神出鬼没。
这八个字是江湖中人对墨敛冰的评价,他右手能掷出弧线诡异的飞刀,往往出人意料,让人防不胜防,其手法可与唐门暗器相媲美。但鲜少有人知道,他左手的飞刀绝技较右手更胜一筹。
放眼江湖,能让他左手执刀的人并不多,但面对夏暝色,他下意识地选择了左手。
“我这只余得凉茶半盏,何以待客?”
这青灯影下的女子,眉目静好,眸中盈动着悠然的睿智,既不刻意内敛又不肆意张扬,一如她身上缱绻着的那一抹书香清华,浓淡适宜,自成一股风流雅致。
墨敛冰与莫紫莜绷紧的心弦稍稍一松,墨敛冰沉默半刻,出声缓缓道:“实不相瞒,我等深夜冒昧造访,是想向眠花使请教一些事情。”
“我所知有限,当不起这请教一词。”夏暝色不待墨敛冰将所问问出,便已然猜到了他要说之事,淡然道,“何况两位非楼内之人,还是不要好奇我观澜楼之事为好。”
“难道御风使还算不得楼内之人?”莫紫莜有话直说惯了,最是不耐烦夏暝色这种圆滑的说话方式,轻哼了一声,讽刺道:“眠花使的话这么深奥,实在让我听不明白了。”
夏暝色并无恼色,平缓直述道:“据我所知,目前楼中御风使一职悬空。”
莫紫莜正待反唇相讥,却被墨敛冰拦下,“楼主对我有知遇之恩,而今楼主离奇遇害,我岂能置身事外,还请眠花使告知详情,我感激不尽。”
墨敛冰这一番话说的在情在理,让人很难拒绝。他尤其还强调了“离奇”两个字,显然是暗示夏暝色不要用顾晚凉弑师的说法来敷衍他。
夏暝色神色微动,墨敛冰言中的知遇之恩触动了她的心弦,令她恍然间想起许多往事,不自觉地顺口接道:“楼主致命之伤确实是碧落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