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影楼建于明州镜湖湖心岛上,进出全仗画舫接送,此举虽显麻烦却不失有严防的好处,杜绝了有心之人肆意潜入楼内,造成困扰。
沈菱歌等人赶到了位于镜湖东岸的渡口时,那里早已停着一艘画舫,领头迎接他归楼的是月部的月主江悠苓——她与掌管日部的霍远道同为沈枫泽的左膀右臂。
沈菱歌凝目远眺,只见江悠苓眼眶泛红,似乎是刚哭过的模样,不由心中纳闷,以他对江悠苓的了解,有本事令她伤心落泪的大概只有他的义父沈枫泽了。
沈菱歌心中一动,一种不祥的预感充斥在其间,他顾不得在下属们面前保持从容不迫,直接从马上飞身跃到江悠苓面前,皱着眉问道:“江姨,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江悠苓定定地望着眼前的沈菱歌,半晌那无神的眼睛才出现一点的焦距,颤抖着双唇,断断续续地说道:“楼主……他……他……他……”连续三个他字之后,江悠苓痛苦地掩住唇,泪水开始从眼中涌出,迷蒙了眼前的一切,似乎只要她不说出这个字,沈枫泽的死亡就可以当成从未发生过。
沈菱歌见冷静自持的江悠苓泣不成声,心下猛地一沉,抓住江悠苓颤抖的双手,沉声道:“义父,是不是义父……出了什么事情?”从他内心深处而言,他始终无法接受沈枫泽已不在人世这个结果。
江悠苓像一尊石像一般呆立在那儿,许久之后,她才缓缓地点了点头,那个她恋慕了一辈子的男人真的离开人世了。
刹那间,沈菱歌心神大乱,一个踉跄差点儿往后摔去,幸而被从后面上前来的霍远道暗中一扶,这下稳住了身形,。
霍远道亦是悲痛难忍,但他仍是强迫自己以大局为重,声音低哑地劝慰道:“少楼主,还请你振作一点,兄弟们还要靠你主持大局。”说话间,他的余光扫过沉浸在悲伤中的江悠苓,眼底是化不开的悲痛,但那悲痛中还有一抹隐藏极深的疼惜。他对江悠苓的心,一如江悠苓对沈枫泽一般,多年来未曾改变过。
正当霍远道还要开口再劝的时候,却见沈菱歌僵硬地点了点头,嘶哑着声音道:“随我回楼。”短短的四个字,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听在众人耳里显得格外的沉重。
英魂堂内,迎着正门的墙上高高地悬挂着一个巨大的“奠”字, “奠”字的正下方的灵台上摆放着许多块灵位牌,灵台之前则放着一副乌木棺木,棺木尚未封盖。
纵使是在白日里,英魂堂里也点上了白蜡烛,随风摆动的烛光、不住滴落的惨白色的烛泪,都为英魂堂添上了几许凄清。
沈菱歌抬脚迈入英魂堂,目光触及到那副乌木棺木,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他的眼底清亮而澄澈,那是一种风雪过后千里冰封的澄清,除了刻骨铭心的冰冷外,再无其他。
悲痛欲绝到了极致,反而是无比的冷静。
眼下的沈菱歌,就如同一柄封在寒冰中的刀,他破冰出鞘的那一天,必定有人会以血染红他的刀锋。
在身后众位兄弟的齐齐注视下,沈菱歌走到距离棺木三尺的地方,双膝一屈,只听得“碰”的一声闷响,他直直地跪在棺木前,一言不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霍远道见沈菱歌这番动作,率领着众人也一起跪下,朝着沈枫泽拜了三拜。
沈菱歌拜完,挺直着背脊,冷然道:“我沈菱歌在此立誓,不计任何代价,定要揪出凶手,将他碎尸万段,以报此仇。”
沈菱歌的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回荡在英魂堂每个人的耳边,众人皆是心中一凛,异口同声地喊道:“血债血偿,以报此仇。”
沈菱歌起身,走近棺木。他左手扶着棺木的一侧,咬牙往棺木中探了一眼,而这一眼,却让他扶着棺木的手指倏然捏紧,几乎要控制不住力道生生捏碎棺木的一角。
沈枫泽神态安乐,嘴角还勾着淡淡的弧度。但就是那张微笑着的脸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死灰色,而这种死灰色就像是从他肌肤的深层里透出来的一般,连妆容师的妙笔都无法掩盖住。
这个迹象表明,沈枫泽是中了毒,而且中的还是一种奇毒。
突然,他眉心微微一动,察觉到有人在英魂堂外窥视,凌厉的目光直射过去,寒声道:“谁在门外?”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外。
出现在门外的是一抹雪青色的女子身影,惨淡的病容掩不住她的秀色。她似乎有些害怕被这么多人看着,轻愁朦胧的眼中露出一丝怯色,嗫嚅道:“我,我只是想……想来陪……爹……”
见沈菱歌脸色□,江悠苓上前一步,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解释道:“这位苏羽墨姑娘是楼主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
亲生女儿?沈菱歌细细地咀嚼着这四个字,义父一生只深爱过一名女子,苏羽墨与这女子生的如此之像,简直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虽然世间上还有易容术这一说,但他坚信能骗过沈枫泽双眼的少之又少。这一眼之后,他对苏羽墨的身份再无怀疑。
沈菱歌凝视着苏羽墨怯生生地从越过众人,走到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