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8月10日,我调任白银市委书记。
事情来得突然,本来是在省里参加一个学习研讨班,结果就此被“换防”了。工作调动对个人按说也是件大事,但我并未多想什么。反正,在哪都是工作,换个地方,多点经历,长点见识,也没什么不好。白银这地方好干吗?我不够自信,但也决不慌恐。我的悟性很一般,几近于迟钝,但我相信:无论去到何处,我都不会丢掉自己那与生俱来的农民情结。
我摊开一张地图仔细看,黄河大“几”字那一大撇的下端正好是白银市之所在。人常说,千条江河东流归大海,然滚滚黄河在这里却猛地拐一个弯北逝而去。乍看去,大山的阻拦使这条巨流变得无奈,不得不经过如此的曲折与回还,绕行那么一个大“几”字;细琢磨,正是白银这片土地挽留了母亲河,使其浇灌出两岸的沃野,进而富银川、济河套,把整个黄河文明演绎得那般光辉灿烂。
白银市有两万平方公里面积,系黄土高原与腾格里沙漠的连接地带。南部足有200米厚的黄土层隆起的大山绵延不断,北部起伏不平的戈壁荒漠漫无边际。加之降雨稀少,全境森林覆盖率仅为百分之五左右,难利用土地占了相当大的比重。虽说黄河纵贯南北258公里,占了流经甘肃总长度的一半还多,但受地理条件所限,黄河水浇灌白银的土地着实不多。经过半个世纪的水利建设,白银境内沿河仅有灌溉农田120多万亩。然而,就是这约占全市四分之一的耕地,承担了全市五分之四的农业产出,养活了全市三分之二的农业人口。这又足见母亲河对白银人的恩赐。
白银这片土地古老而又年轻。据史书记载,早在明朝洪武年间,官方就在此设立“白银厂”,有矿工四千多人,采矿、冶炼的规模颇为可观,“日出斗金,集销金城”。那时的“金”大概是对金属物的统称,想必不会是日产一斗金子,日产斗银、斗铜是可能的。嗣后,这里的历史见于文字和留在人们记忆里的都很零碎,许多人每言及此,陈述的时空一下就跳跃到了新中国的1956年。这一年,堪称中国有色金属工业摇篮的白银公司成立,露天铜矿大爆炸惊动全球。看见那一团高高升腾的蘑菇云,有的西方国家惊呼中国爆炸了原子弹。那张大爆破的照片至今挂在白银公司会议室的正墙上。1992年,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朱镕基来公司视察,他触景生情,一改很少题字的习惯,欣然命笔写下了“三十六年遂故地,白银一爆出新天”的诗句。人们这才知道,朱镕基当年亦曾到过开发建设的现场。据说,36年前从祖国各地汇集而来的建设者们,乘坐毛驴拉的车子来到白银,旷野里稀疏的骆驼草在大风中摇曳,到夜晚野兽的怪叫声阵阵传来,工作环境极其艰苦。而此时此刻这里早已旧貌换新颜,自己也已是身居鼎鼐,激动的心情又怎能按捺得住。
白银因企设市,因矿得名。现在白银城的脚下,大爆破前连一点城市的印痕也没有,只是居住了几户人家的一个小村落:地名也不叫白银,而是叫郝家川。国家在这里大举开发建设后的1958年,国务院批准成立白银市,系地级建制,1962年撤销,直到1985年才又恢复成立。
从恢复建市算起,我是白银市的第五任市委书记。时下正值西部大开发之良机,我能为这里的老百姓做点什么呢?这是我急切思考的问题。于是,在新的岗位上,我开始了新的调研、实践与思考。还是多年工作养成的习惯,我首先来到工厂、农村,一时间,许多新人新事扑面而来,应接不暇;万千思绪萦绕心头,挥之不去。说共产党的干部好,许多人不以为然;说地方官忙得要命,则大家又都以为然。忙不能完全等于好。但我以为,除了违背客观实际的官僚主义的瞎忙,绝大多数党的干部还都是为老百姓的衣食冷暖辛勤奔忙。我国古代有无为而治之说,那最多只是不发动战争劳师征饷,不大兴土木劳民伤财,不为老百姓平静的生活添乱而已,谈不上是一种“治国”作为。另外,有人去到外国,发现人家的政府官员并不操心做工种地一类事情,归来津津乐道,似乎中国的官员也应效仿。事实上,古时的、外国的这些,与我们现阶段的国情和社会制度大相径庭,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君不见老百姓最反感的不就是那些“当官不与民作主”的人吗?所以,好干部起码是忙忙碌碌的人。忙起来时间就过得快,越忙时间就过得越快。转瞬就是2005年的春天,我又一次接到了工作调动的命令。
参加工作起好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干捉刀代笔的活儿,至今保持着写点东西的习惯。白银的几年里,我边工作、边总结、边思考、边记录,有时自己一个人捉摸,有时与办公室、研究室的几位小青年一块儿凑凑,于是积累了一些文字的东西。其中有的是工作与学习体会,有的是参加一些讲座的发言稿,还有的是读中央党校研究生的论文与作业,等等。这些东西,有不少已在各种报刊杂志上发表了。当离开之际,我刻意收集、整理、带着的就是这些文字,别的什么也都不在意了。闲暇有空的时候,我把这些舍不得丢弃的东西再次整理出来,于是就有了《黄河北去》这本书。出这本书要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