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几天,乔家小院看上去很平静,实质上暗里正使着劲儿。
乔老头被团部叫去训了一顿,乖乖地去沙河把三狗女人带回来。
还是乔老头的点子:三狗女人以前暗躲,现在变成了明顶。死活在床上躺着,谁来动员她也不动身,就像只懒刺猬一样,叫人无处下手。
昨天,春嫂来动员三狗儿女人,老乔头却变成老积极了:“哎!事到如今,只好听公家的吧!冲儿家,人,我可带回来了,可她做不做手术,我就不管了。我都快七十岁的老头儿了,管她们那些事干啥?”
春嫂知道装人装鬼全是他。也笑着说:“乔叔,这就对了,要是你早一点这样想的话就好了,哎,毕竟是老党员,终究比年轻人想得开。”
说得他光是低着头抽烟。
老乔头知道黑冲女人不是个熊球儿,让三狗儿女人这样硬顶,也顶不了几天。三狗女人吃不开黑冲女人这般磨劲,到时把他的点子说出来,又要挨王矮子训。
于是,乔老头又想出另一个办法,放下晚饭碗,对老乔婆说:“狗他妈,今天黑冲女人来了没有?”
老乔婆眼一瞥,说:“来了。”
“又和三狗女人说了多长时间?”
“有一气,没一气地说得多呢。”
三狗儿女人答应了?
“她不吱声。我看那女人再来两次,这个没经纬的小婆娘就被她说过去了。”
“我看也是。”老乔头小声说,“我想请姜老头来做做他女儿的工作,让他再跟黑冲女人在暗地里打招呼一下就过去了,你说呢?”
“嗯。他肯?”
“亲家吗,请请看。你明天给逮上两只鸡,再摸出30个蛋,现在办事,成不成,酒三瓶!”
“哎!家里只有四只鸡了,冬灌还要请老水舅。”老乔婆有些心疼。
二
老乔头有要说什么的,老乔婆突然想起一件事,忙放下碗说:“他爹,我今天在公井边洗菜听到一句话,不知真假,说党妹家里人找来了。”
“啊!家里人找来了?听说还是个挺不错的男人,也不知道是她什么人!”
老乔头马上自言自语说:“日他妈的!还是我做对了!”
就是说,他没把党妹留在家里,有人来找与他无关。他又觉得自己做对了一件事。
正说着,忽听小院门儿一响,走进两个人,一男一女,前头是春嫂,后边是亲家姜殿成。
三
老乔头没想到亲家这时会来,更没想到他会更黑冲女人一块来,他马上责怪自己,后悔自己比黑冲女人迟了一步,像走棋一样,失了一招。
这事,这局面,一生没主心骨的老乔婆是根本没法周旋的。力挽狂澜,当然要靠当家人老乔头。
一男一女走进门时,老乔头很意外地瞪着他们,立即知道他们的来意,但故意避开不提,尽说些转水儿的话:吃了吗?中国特色的国问,处处体现吃饭第一,温饱问题的重要。但老乔头只问了姜殿成,不包括春嫂,而且把自己屁股底下的凳子抽出来,递给姜殿成:“坐。”
姜殿成接过凳子坐下:“娃儿呢?”
“还没回来。”
这时老乔婆觉得再那样坐下去,有些不尽人情,站起来把凳子递给春嫂,自己坐到别处的菜坛上,继续吃她的饭。
春嫂把凳子往桌边靠靠:“乔叔,我们的来意不说你也清楚,今天晚上姜主任也来了,我们一起来做丽丽的工作,但,主角还得你唱。”
“嗐,我不是跟你说了?这事我不管,我说不定就在早晚,头一伸,脚一直,管她妈的啥?人已带回来了,工作你们做。”又讨好姜殿成,实际上指望姜殿成支持他,“你说呢?亲家?这事与做上人的有多大关系?”
姜殿成似乎也有些难言之处,明显地是叫春嫂做了工作才来乔家的:“这,当然是青年人的事,不过······”
“不过老年人起的作用有时比年轻人还大,这一点你们没有体会,遇到的可多了。不管是上人的事,还是下人的事,我们作为党员,一起来做他们的工作总没错吧,乔叔?”
听春嫂点着他的名字,老乔头一抬头,从嘴里拔下一烟,没表态。
实际上,春嫂是吊起驴子叫马听。姜殿成听到了,在凳子上挪挪屁股:“做计划生育工作当然人人有责,基本国策嘛。”一句话大伙都有份,都带颜色的话。
姜殿成是个老马勺子了,赶野狐开垦时就有他,不识得几个字,大小弄个官。今年六十三了,还没退下来,原因就是他同王矮子好。没皇上一句话,谁敢动他?
今天之所以能劳他的大驾,也亏得春嫂大道理、小道理,冷一阵、热一阵,连推带拉,连哄带捧弄来的。来是来了,他的话还不顶用。
可是春嫂伸着舌头在他嘴里,必须让他主动说。
春嫂就着他的话,进一步把他往岸推:“说是国策,每个公民都有义务执行,何况党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