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是跳舞,还是逛公园,还是压马路。如果兼顾一下的话,就穿那勒屁股蛋的小脚裤。
她恰恰顺手就找到了那条。
她本来先要找件褂子的。
要找褂子,得先找出那多时不用的胸带,因走在大街上,必须让人家看不出是结过婚,生了孩子的女人。因为这种女人已经属于下坡女人,不迷人的女人。不!至少目前不。姜丽丽始终这样告诫自己。
于是,她找出一件在家做小姑娘时穿的那件血青蓝花衬。配上黑色细裤,有精神,有线条,活泼,可爱。对那些多情男人还有点刺激性。女人最开心的事,莫过于觉得自己年轻。
她看到了自己少女时的影子,看到了自己少女时的魅力。她的脸颊依然有些鲜嫩感,颧骨上那两块苹果红,就像伦敦堡的玩具娃娃一样。两边鬓角涡形发卷十分引人注目。目光是带挑逗性的,对人不是直视,多半是瞄、扫、瞥、瞟,像是不明好意的妒嫉和发现你什么似的。身体肥瘦很适当,有些地方甚至恰到好处。这几年,她的前额和两边额角上有了几条不明显的令人苦恼和反感的、但又无法控制的皱纹,她恨不能像脱尼龙袜一样,把它们抹到脚跟。可是不能,只好用那些价格越来越昂贵的少女霜,珍珠膏什么的来填补。
这些半人工的塑雕法有时也能奏些效,起码自己是很满意的。
从镜子里看到床上的三狗儿,她自己觉得又有些不相信起来,这样一个美丽的小姑娘,竟会嫁给他?
女人最伤心的事,就是结婚,因为结过婚的女人常留恋自己过去的苗条的身姿和光洁的面容。
四
姜丽丽穿好衣服,对着镜子先来了几个上下看,又反复来了几个前后照,擦擦,抹抹,扭到床前:“三狗儿,看看,怎样?”
“噜!……”
三狗儿一旦没人撩弄,却又睡着了。面朝里,一只膀子和一条大腿死死地抱着红绸被,贪婪得抱着。花裤衩儿紧紧地裹着屁股、膀肚、腿肚、后背,圆圆的,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和男子汉的健美。
“三狗儿!看看!”
“噜!”他还没醒。
姜丽丽气得一揪他的屁股:“死憨,尿不涨不得醒!”
三狗儿醒了,懵懵地也忘了早晚,还以为是半夜,双腿就势勾住女人,“嗯!”撒娇的那爹声,听得人骨酥。
女人气就一推他:“滚!起来滚!”
三狗儿一听,坐起来,揉着惺忪的眼睛,不知女人是骂他,还是骂红红,一会儿,才听女人娇声娇气地说:“这身好看不?”
“嗯?”三狗儿睁着狗眼。
“好看不?”
“嗯。嫩!”
一听男人说她嫩,姜丽丽顿时飘飘然起来,哼着《月亮走,我也走》,在镜前脚一踮,身一转,一个漂亮的迪斯科。
三狗儿也犯了狗嫌,一边套汗衫,一边上来搂住就亲。
五
男女收拾好了。
三狗儿今天也居然收拾出个人模人样儿来了。大偏头,黑眼镜,白衬衫,红领带,蓝色毛布裤,棕色后跟尖皮鞋。后边跟着拿小花伞的女人,活脱脱的南洋归侨,根本不像食这小土院里烟火的土农工。
“红红,拜拜!”
听听,外国话!
老乔婆不懂伯伯妈妈的,只是抱着孙女举起她的小手,一个劲招着笑着。
一种幸福!老人的一种幸福!
六
马勺子汽车站,建在镇东。是去年春上马勺子枸杞大王刘东洋和养鸡能手孟加耕两个专业户捐资兴建的。上下两层,楼下候客厅、楼上开旅馆,不仅方便了南来北往的客人,还安排了镇上二十几个待业丫头和小伙。
今天正逢礼拜天赶大集。
车站上等车的人很多。
天热,太阳刚从天山尖上探出小小的红边边,就刺得人不愿站在或走在无遮挡的阳光下。
候车室里人不多,外面院子里,路边上树荫底下,一簇簇站着,坐着,蹲着候车的男女老幼。
卖冰棍的,卖汽水的,一个劲拍着白箱箱叫。
冰棍纸满地。
西瓜、甜瓜,还没有大量上市。路边的林带里也开始有了一两个青枝棚棚。棚里用坯块垒起来的土墩上,很艺术地放着一堆堆西瓜,一律儿不大个。只有少数人忍痛买个尝尝鲜。
七
三狗儿和女人,一步三晃走到车站。
她上身衣服较宽较肥,尤其胸部宽得连腋窝都分不开。裤子却又很瘦,丰腴的臀部毫不安分地往外凸,圆得就像两个大篮球。
她吊着男人的膀子,来到车站门口,一看,到处是人,站处、坐处,都没有他们的份。便晃着腿,在卖冰棍的自行车旁边看了看。从左肩把背着的米色的菱形包拿到前面,掏出钱,买了两支冰棍,一人一支,呲着牙,一点点,一点点地吃起来。
多数乘客拿他们当华侨,目光臊臊地盯着望。
也有本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