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睛,头顶一只巨大的蛾子扑腾着翅膀飞离我的视角。我心想,原来是它在捣鬼。
由暴露在外的肌肤可以感觉出外界是多么的寒冷。已经春天了,这让蛰伏一冬的人们终于有盼可以一展拳脚,结果却发现还是伸不出手脚。真是无望的人生。我决定在决定好去做什么之前,就这样先躺着。一方面保持住体力,另一方面多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过了一会,我决定去上个厕所。
我刚下床就听到何尚鬼叫道:“我操,外面下雪了。”
我抬头说:“你是不是眼花了。”说着话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哈出来一团白雾。
何尚指着最上面一块没有封起的玻璃说:“没花没花,真的是雪花。”
我也攀上一个床架,虽然离着天花板还有一大段距离,但我还是下意识的缩着脑袋。我望向窗外,果然雪花漫天。
何尚说:“怎么突然就下雪了。”
我说:“肯定是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又来侵华了。”
何尚恨恨的说:“万恶的资本主义冷风,休想吹倒我们。”
这话我非常欣赏。因为在伟大的无产阶级光辉下,一切资本主义都是纸老虎。可为什么苏联会被吹解体呢。
在这意料不及的雪天里,我们见证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之恋。就在我爬上床架不久,刘清华风风火火的赶来宿舍说:“快出来,看跳楼。”
我和何尚对望一眼,赶紧披上衣服跟刘清华走。
我说:“你跑来五楼就是为了通知我们有人跳楼?”
刘清华不假思索地说:“是啊。”
我顿时万分感动,只有真正的友谊才能在这种诱惑下经得住考验。我们赶到教学楼下面,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此时此刻还有什么能比赏雪景更促使人们来到户外,那就是看人跳楼。
跳楼的是个女生。只见她骑在四楼的窗户上,一只脚悬在空中。底下的人对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有人说:“听说她失恋了,一时想不开。”
一人说:“不至于吧,失身了也不至于。”
另一人说:“她长什么样,好不好看?”
一人说:“等会她跳下来你不就知道了。”
另一人说:“那我可不敢看。”
一人说:“对了,你看昨天的直播了吗,欧巴的表演真是迷死人了。”
另一人说:“看了看了,欧巴太帅了。不过欧巴的小指擦破了点儿,看着真让人心疼。唉,我情愿自己受伤。”
说到这里,本来兴致勃勃的两个人都变得神情沮丧,直到这时,她们俩才面露出担忧之色。
我看向身旁的这两个女生,突然有一种强烈到不可控的……尿意。我这才想起我原本是打算去上厕所的。随着时间的流去,随着尿意的增加,在这种一触即发的爆炸性时刻,我感觉膀胱几乎就要先爆炸了。虽然常常听到有人说“吓尿了”,但我可不想别人血溅当场的同时尿撒现场。
但我还在坚持着。我痛苦的仰着头,真想跳楼的人给行个方便让我先去方便方便,等我方便完了,再请自便。
在这几乎让人冻僵的恶劣天气下,女生悬在空中的脚突然动了动。底下的人呼啦成一片,说:“她在做最后的热身。”
站在靠前的人觉着那女的万一跳下来砸到自己就不好了,于是后退了几步,位置很快有人补上。女生望着大地上数不清的脑袋,我也终于看到了她的脸,但看不得清楚。她之前一直是扭着身子,背对窗外。
刚才广播里还反复劝告学生们回到教室,现在没了动静,可能连播音的老师也跑出来看。在一连串刺耳的警笛声过后,救援人员迟迟赶到。他们首先疏散下面的人群,在轻生的女生可能落下的地方拉起一张渔网。我使劲跳了跳,看了一眼那张网,觉得悬乎,估计那女的真跳下来得连带着网子一块砸到地面,然后四个角的救援人员迅速收网,就能给她收尸了。
不知从哪飘来一声叹息。一切似乎就绪,东风适时地吹起。大家屏住呼吸。
突然一个人“啊啊”地叫了起来,众人纷纷扭头看向他。只见他张大嘴仰着脑袋,说:“啊,啊,啊,啊,啊,阿嚏!”
众人傻了眼。在大伙满是责备的目光注视下,此人羞愧的低下了头。人们生气是有理由的,他耽误的时间很可能让大家错过最重要的瞬间。
可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就在这千军一发之际,楼上的人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