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子是一个很忧伤的人。在我和他接触几天后,我发现了这一点。
那天我醒来,发现钉子已经起床,站在阳台上抽烟。他衣衫单薄,背影凄凉,也是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这个姿势直到我再次醒来还一直保持着,然后我就认定,钉子是一个很忧伤的人。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以这个角度看天就意味着忧伤,但我相信书上写的。
我决定和他谈谈。我从床上坐起来说:“我看得出你一定有什么心事,不妨告诉我怎么了?”
然后钉子别过身一脸忧伤地说:“我落枕了。”
钉子自从受了处分,生活得很颓废,连学业也荒废了。他的说法是,无论他再怎么努力,每学期的奖学金也不会有他的。我曾经劝过他,千万不要因小失大,万一最后拿不到毕业证就完了。后来我听说每个班都会取成绩的后3%暂扣其一年的毕业证,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是觉得,各人自有主见,你只能提供一些参考的意见,说多了,说不定对方就会对你产生意见。何况以我自己的成绩,压根没有劝说别人好好学习的资格。自从进了大学以后我对学习提不起半点兴趣,想来原因是我在通往大学这一过程中用脑过度致使现在对学习格外厌恶,这就好比年轻时手淫过度势必影响婚后的性生活。现在很多人以过来人的身份讲述那段无比苦逼的日子。不管当时多么苦,他们都逼着自己坚持了下来。逼自己一把,你就优秀了。这话自然是放屁。在我看来,这世上只有逼良为娼是可信的。如果说学习压力已经让你不堪重负,让你逼着自己努力上进,那再加上生存压力呢。你可受得了早上五点起床十八个人挤在一间宿舍打水洗脸得排十分钟迟到就要在教室外面站半天一个星期只有周末可以休息最后一节课连同下午吃饭时间合计一个半小时的日子吗,我就这样过了整整十个月。又有多优秀呢。
但钉子并不是一无所获的。钉子从大一时办了一张上网卡,里面每消费一块钱就能得到一积分,于是两年下来,他的积分达到了2000。钉子顺利拿到网吧相应积分的奖品,是一箱方便面。
钉子说:“我看过排名,我是第十,第一是个大四的,但他只比我多一千分。等我到了大四,一定能超过他。”
我说:“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当第一名。”
然后钉子满心欢喜的将自己的奖品放到大桌子上。钉子说:“这方便面还是‘统一’的。我就一直寻思,一个台湾品牌叫‘统一’,当初是怎么进入大陆市场的。”
我说:“人家那是为了表明自己强烈要求统一的意愿。”
钉子诧异地说:“还有人上赶着要求被统治?”
我说:“哪这么多废话,还拆不拆!”
钉子说:“拆,拆。”
钉子七手八脚地拆开包装箱。打开箱子后我们在里面意外发现了一包火腿肠。钉子拿出包装袋念着:“‘泡面好伴侣’,”接着骂道:“他妈的,连个方便面都有伴侣了。”
我自告奋勇的说:“放着我来,让我来拆散他们。”
钉子将火腿肠抱在怀里说:“这都是我的,你要吃就得花钱买。”
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俗不可耐?”
钉子说:“谁俗了,上回用你牙膏,你还管我要了五毛钱。”
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斤斤计较?”
我说:“咱统一一下,我这有包榨菜,你把你的方便面和火腿肠也拿出来。”
钉子说:“这样我太吃亏了。”
我说:“咱都统一了,还分什么你我。赶紧拿来。”
钉子说:“我不同意统一。”
我恼了,上前把钉子摁倒在床上。我说:“统不统一?”
钉子连连点头说:“统一统一。”
我叉着腰说:“你看你,非让我用武力,和平谈判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