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每个周末都会来找我,而我都会在彩虹桥上迎着她。连接东西两个校区总长超过一公里的彩虹桥,又名鹊桥,是学校为数不多对外的噱头之一。桥建的很一般,但有故事在里面。据说有一对恋人,男的在西校,女的在东校。每天晚上,男的都得翻好几个护栏,穿好几条马路去见自己的心上人。终于——这词用得好像有人在盼着似的,有一天男的被车撞死了。后来就有了这座桥。这故事是我听一个同学听一个学长说的。但肯定是骗人的,大学哪有什么痴情的牛郎,只有性情的色狼。因为急着去对面洗头店而被车撞死是有可能的。
这样一直到了平安夜,本来我所期盼的是和一个女人,但不是身边的N。
对于这样一个喜庆的时刻,我一直觉着各地和各界都应该拿出相配套的活动,而这种活动不单单是文艺青年们互送苹果和放孔明灯,那是只有参与才能感受到其中的欢愉,更多的人则充满了心向往之然身不能至的恨意。像是老周。虽然这不是他们的本意。但也不能只顾推陈出新,起码要在新颖的同时保证新鲜。像我一直光顾的那家餐馆适时地推出了圣诞套餐,我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点了一份,结果意识到那单纯只是老板为了处理掉冰箱里累积多日的排骨。
在吃完排骨饭后,我和N决定去离开学校比较远的地方,瞎逛。一个同学事前为我俩推荐了一个小吃店,可我们只在那条路上找到一所教堂。在进去里面之前我们是不知道那是教堂的,除了一开始没有看见屋顶的十字架外,让人费解的是,在这所教堂的外面挂着“爱国青年社”的牌匾。里面约有五六百人,大都是老头老太,想不到这些老人的思想一点也不保守,信仰已经走出国门与国际接轨。一个长相彪悍的光头男是主持人,每当他稍作停顿,台下就接上一句阿门。这必然是自己人的一种暗语,所以我俩也跟着一起阿门。我想这句话应该类似于阿弥陀佛,是任何宗教所特有的口头禅。再比如实现共产,也是一样的。主持人说是主的引导让我们聚在一起,事实上我俩是受一个同学的误导才来到这边。主持人说完之后是一段舞蹈,我丝毫看不出穿着同我们军训服一样只是去掉两个袖子的演员们所要传达的主题是什么,只能说太隐晦了,也许有极深的政治寓意在里面。接着是光头主持人和舞蹈团里四名演员的合唱。但他明显说的比唱的要好听。我接住一张台上撒下的单子,上面印着歌词:
世界不是我们的家
不是我们的家
我的家在天上
美丽极荣华
世界不是我们的家
不是我们的家
昨天
我来到世上
今天为主暂留下
世界不是我们的家
世界不是我们的家
今天我们是客旅
明天就要回到永远的家
从主持人说话的尿性以及宣传单上颇为惊悚的内容,还有四周信徒的狂热程度,让我一度感觉是在进行某种煽动性的集会,这很奇怪,为什么本是神性的存在一经国人之口变成了邪性,是不是过会还有人要上台现身说法,颂扬主的福泽,再口念阿门表演胸口碎大石。但我更害怕,活动的其中一环是需要活祭,然后我俩被认出是异教徒,于是就被钉了十字架,那就真的献身说法了。我握紧N的手,想还是赶紧逃出这个地方。在出去的时候,台上正合唱道“世界不是我们的……”。
那究竟是谁的。
在路上,N敞开教堂发给的红布包,里面有一个苹果,还有一张累计卡。
N说:“这是累计什么的?”
我看了看说:“可能集齐七张,就能召唤出上帝,替你实现一个愿望。”
N说:“那你会许什么愿望?”
我笑着说:“让上帝再给一个苹果。”
N说:“只要一个,永远都只有一个。”说着把苹果放回包里,朝手心哈了一口气。我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副手套,递给N。
N微笑着接过去,伸手戴上一只,接着咦了一声,又从手上脱下。
我恍然想起,临出宿舍前,老周塞给我一包东西,并意味深长地嘱咐了我一句。
但为时已晚了。我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N一句话没说。我一把夺过N手里的安全套。
N红着脸,戴上另一只手套,接着又咦了一声,结果又掏出一包。
我已经无地自容了,我苦心经营的形象被两包安全套无情的摧毁了。我绝望的把头扭向一边,而老周嘱咐的那句话是:“套到用时方恨少。”
时间仿佛停滞了,但其实只是我们停止了动作,只有不断哈出的白气在眼前重复消散。
N说:“我没想过……”
我小声说:“我也就想想。”
从身后传来钟声,同时垂在冬青和挂在柳树枝杈上的小彩灯亮起。四周的夜景被映成彩色。这种场景多么梦幻,不知在梦里出现过多少次。而等到幻想变为现实,我却一下子慌了。我想如果这时候临阵脱逃,那我还算是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