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上。
这一嗓子让我回想起我充满痛苦记忆的复读生涯。那个时候我每隔四个星期便和一个老乡同学一起坐车回家,在家里待上两天之后返校。放假的日期往往完美地和法定节日结合在一起,实在想不通违法办学的校方为何在这点上如此执着。而不知从哪得到放假消息的客车司机,总是有规律无组织地出现在校门口。或许是与学校方面合资办学。届时交通便一度陷入瘫痪,可奇怪的是,永远不会有交警来进行疏导。而从你踏出宿舍楼起,你会沿路遇到无数询问你去往哪里的陌生人,当你回答了他们,就会被死拉硬拽到一辆车上。除非你反抗激烈,不惜以命相搏,这些家伙才会放开你去寻找别的目标,毕竟他们不是真的人贩子。而一旦你被拉上车再反悔就为时已晚。司机会叉着腰堵在车门口,彷佛就算有架大炮冲着他,他也会说:“向我开炮!”遇到这种上了贼船的情况,只能祈祷不要跟着一块翻船。
其实在决定第二次回校复读后,我就抱着即来则安的心态面对一切,对此我有什么好说的呢。但我的老乡同学颇有微词,他在一次与司机理论无果后,对我说道:“将来我一定要当一名交警,把这些违规超载的车一网打尽。”
说这话的时候,同学表现的相当认真,让我差点就忍俊不禁。可惜真心许下这种愿望的都是小学生。
经过崔家峪,远远看到那里的人民公安前的台阶上静坐了十几个群众,像是在集会什么。等离近了才看清,原来是大爷大妈们在晒太阳。虽然警局的大门紧闭,我还是警觉地缩了缩脑袋。
随着马达的轰鸣声,车速又提了一点。透过窗帘的缝隙,我瞥见两名交警,抽着烟,聊着天,其中一个咧嘴笑着目送客车过去。
在众多非人力的出行方式中,乘坐长途客车让我最为反感。原因之一是,和太多陌生人拥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会使我浑身不自在。而更为重要的一点是,我晕车。这注定了我每次行程都将是痛苦的过程。然而刨除掉心理跟生理的问题后,相关经历依然是痛苦的。
我有印象的第一次坐客车是在小学四年级,学校组织爬山。其实只是一个看着比较大的丘陵而已。那时候我与隔壁班的第一竞争年级第一,彼此摩擦不断。在登山过程中,我特意走在他前面,享受其仰视我的姿势——虽然享受的只是我的屁股,并期盼他发生意外。然而世事难料,在到达半山腰时我的裤腰带意外断了。由于我们要在山顶上拍集体照,所以我不得不提着裤子走完剩下的路程,并在之后以相同的动作完成了这次本该十分有意义的纪念照。现在我已经忘记当时的具体感受,想来必定是非常痛苦。这不仅是在对手面前出丑,更为重要的是,是被校花看了笑话。那可正是我建立自尊心的关键时候。
另外一次,是在某个夏天的早晨,我和新哥搭乘过路车去往市里。我们市号称全国第二大小商品批发市场,且有传闻说,在那里买任何东西都是按斤秤,于是在我们的想象中,哪怕是买手机,只要对卖家说:“来个一斤的。”这让我们心生向往。我们去到的时候,市里正在建设亚洲最大的汽车站以及亚洲最大的大学城。可能放眼全亚洲,只有我们同时兼备资金与场地的双重条件。我还记得新哥下车后说的第一句话,是:“看那吊车,真屌。”我们拦下一个当地的小孩,新哥询问他道:“小孩,书店哪里的有?”小孩抬手一指,指向一片建筑物后面。我们顿时满怀希望,大步朝前。可当我们七拐八拐绕到后方时发现,后面的是个护城河,再往前走就只能跳河了。新哥绝望道:“妈的,原来那小子是个八路。”
后来我们终于找到了正在扩建成亚洲最大的书城。可里面只有区区几家店在营业。我走进一家,心里盘算着买十斤需要的花费,并定下一个足够承受的价位。我掩盖住内心的激动,上前问老板最新的漫画。书店老板说:“这边都是。”我凑近一看,确实纸张非常新,且都是同一样式。我指着一本扉页印着一只非常卡通的羊的画册说:“有没有别的?”老板应声从架子底下拖出一个纸箱,待我看清后顿觉头大——只是羊的数量增加了。
我悻悻地退到新哥身边。
新哥举起一本书,问老板多少钱。
老板接过去看了一眼封底说:“四十三。”
新哥说:“不是吧,只有新华书店才按原价卖。”
老板说:“这是正版的。”
新哥说:“有盗版吗?”
老板说:“我是正规书店,没有盗版。”
我俩迅速离开,路上讨论着怎么这么倒霉,进了一家国营书店。新哥说:“傻逼才买正版。哈哈。”